“谢谢！让您失望了。”路茫感激地接过矿泉水，先漱了漱口，而后大口喝了起来。

“这不叫事儿，后面不都处理好了么。”文大川平静地问道，“有什么收获么？”

“收获？”路茫喝过水后喘着粗气说道，“强大的公关就是声东击西？”

“本质yi些。”

“我不知道了，我现在脑子不太清醒。”路茫摇着头说道。

“夏棋你知道吧？”

“嗯”

“他输在哪里了？”

“意气用事？”

“可以这么说，但还可以更简单yi些。”文大川微笑道，“就yi个字，傻。”

“他傻么？”

“傻。”文大川点头道，“你看啊，他已经是个名人了，手上有那么多资源和人脉，他有很多种方法处理与李烩的矛盾，但偏偏选择了用自身力量硬碰硬，这就是傻。我举个例子，yi个当兵的，辛辛苦苦当上将军了，可以指挥数以万计的军队，这种时候，敌人派了yi个特别能打的人前来叫阵单挑，这个将军该亲自上么？”

路茫有些脱力地坐在了台阶上：“现实，并非故事啊。”

文大川也随之坐在路茫身旁：“是了，我还记得你yi开始有多狂，后来又有多衰。英雄只存在于故事里，眼下但凡成功yi点点的人，早就认识到了这yi点，可夏棋骨子里有种理想主义，浪漫主义的东西，所以他被现实主义淘汰了。”

路茫摇头自嘲道：“曾经的我，好像也是的，还是要再次感谢您给我机会。”

“谁又不是呢？”文大川温和地拍了拍路茫的肩膀，“谁没经历过这些波折呢，我拜师学了yi5年书法，3o岁的时候，靠给老板们题字为生，挂办公室里，显文化。yi幅字yi百块钱，还要分中间介绍人5o，我跟你还不yi样，能有这种机会，吃yi顿饱饭，我已经挺知足的了。后来我也参与进去，给朋友介绍营生，干了两年，现这介绍费收入早就过我写那几个字的收入了。”

“我当时也面临抉择，要不要放下练了yi辈子的手艺，放下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深爱的艺术创作。”

路茫插话道：“您现在不也写字的么？您yi幅字照样上百万。”

“那不yi样，我现在什么水平我自己知道，都是朋友们赏脸罢了。”文大川微笑摇头道，“我这人就是运气好，没你那么多想法，当时让我做出抉择的事情特别简单，简单到可笑。”

“是什么？”

“yi套房子。”文大川笑得更加灿烂，“当时我跟你姨谈了四五年朋友了，哪里都好，就yi个不好，我们俩单位都不行，结婚的话，分的房子太远太小，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分上。那时候，有yi个干部子弟也在追你姨，他们家有yi套市中心的大房子，丈母娘觉得他更靠谱，不想让闺女跟着我吃苦。眼看我们岁数都大了，必须得谈婚论嫁了，丈母娘就拉着我谈心，把底儿给我交了，说我什么都好，但我待的单位真的不行，写毛笔字也不太稳定，她信任我，但也真的不想让闺女跟着我吃苦。”

文大川靠在墙壁上回忆道：“我当时yi点也不生气，当妈妈的，想让闺女嫁个殷实人家，理所应当。是我自己不争气，单位不怎么样，字也写不好，配不上人家姑娘，比我条件好的男同志太多了，怨不得别人。”

“我就跟她说，我明白了，我绝不拖着您闺女，您给我半年时间，我就在您家周围，弄yi个您看得上的房子，半年弄不到，我就分手。”

“丈母娘人挺好，她其实挺喜欢我的，她说那就八个月吧，赶在她闺女27岁之前就行了。我说不用，就半年。”

“出了门，回了家，我就开始哭，yi边哭，yi边把墨水都倒了，把笔都扔了。我从不怪任何人，就怪自己不争气。yi味的骂丈母娘势力，骂干部子弟仗着出身好就高人yi等，这都没意义，情况就是这样，我知道丈母娘人很好，我认识的干部子弟也都是正派人，我怪他们，心里骂他们，只会耽误自己的时间。”

“第二天yi大早，我就开始找朋友，找老板，把我认识的人，能靠上的人，都找yi遍，拿着yi堆名片，再去找更多的人，向他们证明，我谁都认识。我就跟他们说，不管是国企还是机关，不管是老板做寿还是公子结婚，但凡需要艺术圈的人捧个场，不管是唱歌跳舞还是题字吟诗，我都能给你办成。”

“我这么yi逼自己，才现这事儿并不难做。当时艺术圈的人都要面子，不往外走，尤其看不上老板们。老板们虽然财了，但也没什么机会认识艺术圈的人，搞个活动，想找个有点名气有点水平的艺术家其实挺难的。而且这里面骗子特别多，像我这类老老实实办事儿的人，少。”

“我就天南地北的跑，找唱歌的人出席婚礼，找作家帮老板写自传，找长借战士给电影当群演，那会儿我腰带上别着仨Bp机，每天电话都得打几十块钱的，当时最怕的就两件事，yi个是找不到公共电话，yi个是找不到公共厕所。”

“结果你猜怎么着？”文大川伸出手指笑道，“三个月，三个月我就倒腾出了yi套房子。我带着丈母娘去房子参观的时候，丈母娘yi看见这房子就哭了，她拉着我，看我老了很多，头都有点白了，不停的跟我说对不起，她不应该不信任我。后来赶在27岁生日之前，她把女儿交给我了。”

“反过来想。”文大川问道，“我要是坚持写字呢？我写yi辈子，写到现在，你觉得我能写yi套房子出来么？”

“”路茫沉默不语，文大川说得轻松，可这里吃的苦，卖的命，怕是只有文大川自己才能懂了。

文大川接着说道“即便到今天，我也感谢丈母娘，每个月都去看她。我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突出的，这辈子的成就，其实就是被她逼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