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威被一时的变故惊得有些发愣,这些人是哪里冒出来的,莫不是自己的事情东窗事发了?正在恍惚间,程威被侍卫近身,臂膀一痛,就被下了兵刃,双臂反缚,被人拿下。
程威心中惨然,抬头定睛一看,只见一个年轻人越众而出,这年轻人模样俊朗,身上锦帽貂裘,腰间挂玉,可谓贵气逼人。
此时,朱由崧并没有理会已经被制服的程威,上前查看了一番李文昌的伤势。李文昌的伤势骇人,已然昏了过去,只见他伤口淤青遍布全身,全身已经没有多少好皮肉了,而有些伤口虽然已经不再流血,可是鲜血已经与衣物凝结在一起,更难处理。
朱由崧看到李文昌的伤势,心中大怒,着人不要冒然去揭李文昌已经与伤口粘在一起的衣物之后,自有人好生看护,寻医救治。
这时朱由崧才抽身转头向程威质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在京营当中擅用私刑?”
程威本以为加入白莲教的事情东窗事发,已经被对方尽数知晓,死到临头,此时听到朱由崧的话后却是心中稍安,此事说不得还有转机,遂颇有底气地道:“大人,卑下巡营时发现这李文昌伙同妻子偷窃京营军资,所以才自作主张把他拿了!”理由都是现成的,这本是他准备杀了李文昌之后对匠营的交代,这时候朱由崧问起来,都不用临时再找借口!
至于后面找不找得出赃物,李文昌一家人是不是被冤枉,在程威心中,自不消去担心,匠营之中人数庞杂,区区一家匠户的生死自不会有人放在心上,没人会给他们主持公道、伸张正义。
朱由崧哪肯听他解释,顺手抄起放在桌上的马鞭,一鞭抽了过去!
只听“呜咻”的一声破空声后,紧接着“啪”的一声鞭响,鞭落衣破!这一鞭朱由崧用了全力,可惜他却不懂得如何用鞭,十成力道却发挥不出七成威力,可也打得程威皮开肉绽,鲜血淋淋!
预想中的惨嚎没有出现,程威牙关紧咬,只是发出一声闷哼!依然在为自己强辩道:“大人,卑下也是为了京营!”
朱由崧本想再抽他几鞭,见程威这般模样也不似作假,一时竟不好下手。现在自己一顿乱抽虽然解气,却难免让属下生出兔死狐悲的念头,遂看了一众生出恻隐之心的侍卫一眼,最后冷哼一声,将马鞭掷于桌上,道:“好生看管,待查明实证后发落!”
候在一旁的王玖赶忙躬身道:“是!”
朱由崧来之前已经收到匠营奏报,自然不信这程威的鬼话,但是杀他容易,却不能此刻杀他!
总要查明案情,然后明正典刑,让这个程威死得心服口服,给匠营一个交代!不然怎么平息匠营怒火?
此处潮湿阴暗,李文昌已经被人用单架抬去了匠营,那里匠人集聚,炉火飞溅,刀劈斧砍,总免不了出现意外有人受伤,所以那里也是有大夫的,而且经验丰富,尤其擅长外伤治疗。
朱由崧说完也不再此处多呆,径直出了房门赶去匠营。临近年关,这些匠人有家不能回,在营中赶制器具,绝不能因为此事寒了他们的心,他们可是大明的宝贝!
一旁的张世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是一声不吭。他祖父英国公派他前来,说是为了辅佐朱由崧查明案情,其实也有一层害怕朱由崧拿着鸡毛当令箭,在京营当中为非作歹,为害官兵的意思。
屁股决定脑袋,各有各的立场,来之前他的祖父英国公已经交代了,如果他们京营将士并无过错,一定要把人保下来,哪怕闹到御前,他也敢跟这个世子碰一碰!
现在他见朱由崧处理还算公道,所以只当自己就是一个透明人。看了一眼被制住的程威,叹了口气,也随着朱由崧出去了。
程威并非营中高级将领,遂不认得朱由崧和张世泽,但见领头的贵人走了,也不由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伤口传来的疼痛疼得他直吸凉气!
程威虽被制住却是心思急转,暗下决心,这次就算能够蒙混过关,京营也不能呆下去了。现在营中出了思政,自己发展教众的阻力越来越大,此前还有些舍不得好不容易洗白的身份,现在却是没了退路。一挨到李文昌醒来,怕是万事皆休,自己的身份可不经查,不过好在他们没有现在追究,等到夜间自有人想办法救自己出去!
程威双目发寒,到时候自己带着一批近日来笼络的教众,趁着夜色四处放火,摸黑杀人!临近年关,这京营将士不能与家人团聚,心中必然憋着一口气,自己未尝不能利用这点把这京营给搅乱了!到时候,京营大乱,自己带人趁乱杀出重围,不管是占山为王,还是西去投奔一位白莲香主总能有一条出路!
心中有了定计,程威心中大安,只是思索着夜间如何串联人手。
两位主事人已经出去,几名锦衣卫出身的侍卫也得了吩咐,只好把程威寻个地方去看押起来,等待案情查明之后,再作发落。
程威见此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更是冷笑不止!谁知还没走出两步,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等等!”
王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指着程威的鼻子骂道:“你这厮好大的胆子!”
程威一脸茫然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直跳脚的王玖,这又是谁?
朱由崧和张世泽出去了,咱们的王公公可还没走呐!所谓阎王好斗,小鬼难缠!
“来人呐!给我好好伺候伺候这位程大爷!世子宅心仁厚,宽宏大量,咱家却是个小肚鸡肠之人!”
程威闻言急道:“大人,小的也是为了京营啊,也是为了——啊——”王玖哪肯听他白话,不等身后带来的人从锦衣卫手中交接,抄起放在一旁的一根硬木狠狠地朝程威腿上就敲了下去!
王玖虽身为匠营留守,但有时一时兴起还会陪着匠人打铁,他是穷苦人家出身,也不计较这个,遂练了一膀子力气,这一棍子下去,只听“咔”的一声,程威的一条小腿已经应声而断,弯曲成了一条诡异的曲线!
随着朱由崧前来的锦衣卫面露不忍,王玖见状冷声道:“出了事情咱家一人顶着,这厮目无上官,不知尊卑,着实该打!”
王玖也是怒极攻心,他身为匠营留守,自己任上出了这么档子事儿,这不是打自己脸吗?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自己手下的工匠给拿了,自己来了竟然还吃了闭门羹!最后竟然还劳动世子亲临,皇上过问,这就是自己大大的失职!
现在世子来了,真相大白,把自己耍得团团转的竟然就是眼前这个小小的校尉!他才不去管眼前这个校尉说的是真是假,因为不论真假,他都难辞其咎!若是真像这个程威所说,李文昌伙同妻子盗窃军资,他就是御下不严,监管不力,是谓失查!若是这个校尉所言是假,自己就是维护不力,有损人心,也是失职!
王玖心中也是恼火的很,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这遭无妄之灾,若是自己被追究的话,轻则被调回宫进那浣衣局,浆洗一辈子衣裳,重则项上人头不保,尸首分家!
王玖心中火起,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还有性命之忧,全赖眼前人所赐!自己就是死也要拉他做垫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