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擦黑,斜阳挂在西边,红通通的云彩轻轻飘动,一片平和,地面却是上万吐蕃骑兵扑向凤翔城楼。
“嘎,嘎,”凤翔城门吱轧轧打开,严寒一马当先,身后百余名士兵奔涌而出,然后迅分开。这些兵士毫不恋战,手中举着红旗四处挥舞。
一时之间,吐蕃传令官卯足力气,四处奔走。严寒纵马狂奔,不与四处涌来的骑兵纠缠,战马四蹄翻飞,径向吐蕃传令官而去。传令官身后十米之外,严寒跃上马鞍,掏出铁蒺藜,甩向传令官脖颈,铁蒺藜穿透传令官脖子,又打在马头,那传令官登时毙命,战马轰然倒地。
大齐战士扯着红旗呼号,此起彼伏。吐蕃骑兵大阵便如眼盲耳聋一般,尽皆无所适从,战阵渐渐混乱。
乞臧遮遮毕竟身经百战,号令道:“以鼓为号。”身旁架起二十余面兽皮大鼓,响声震彻云霄,骑兵战阵恢复阵型,再往前冲。
易稼轩站在城墙之上,双手紧紧摁住城墙青砖,胳膊青筋爆出,大声令道:“拉起战鼓,点响冲云炮!”
十架战鼓雷鸣,三声震天炮响,易稼轩依然觉得不够,自己抢到最大的兽皮鼓前,咣咣敲响,喊道:“都按我的方法敲!”
易稼轩的战鼓声唤做“退军鼓”,是吐蕃官兵撤退时鸣响的。仔细听来,易稼轩的鼓声和乞臧遮遮方向不同,但在无边的喊杀之中,吐蕃各路官兵心神又几处牵扯,真的要辨别鼓声方位,却并非容易。
吐蕃大军顿时迟钝许多,大齐兵将得出了更大空隙。战鼓嘭嘭作响,乞臧遮遮的所在更加清晰,杨纪堂一马当先,向小丘抢攻,右手长矛罡气十足,左掌。
大帅驻扎之处,层层叠叠站满步兵,正面一个百人队手持精铁盾牌,其后一个百人队紧握四尺长矛,两侧各排五十拌马钩,层层叠叠,堆满人众。
周身四个吐蕃好手持弯刀劈来,杨纪堂跃上马头,轻轻一点,合身而起,在空中翻出一个筋斗,方才坐下的战马从头至尾被砍成了四段。自地上捡了一柄长矛,运足力气掷向乞臧帅旗,招展的旗帜被长矛挣飞。
身后弯刀手再次纵马进击,一骑冲在前面,侧身猛挥杨纪堂后脑,杨纪堂矮下身子,抓住那兵手腕,将其扯下马匹,一把夺过弯刀,抡起他的身子,砸向身后呼啸而来的三个骑兵,随之向前冲刺,前面士兵堆堆叠叠,守得如同铁桶,杨纪堂提一口真气,轻身跃起,眼见众军中央站着一位身披金黄大氅的英武之人,手中弯刀向其猛掷,冲烟穿尘,疾飞而去。
这人便是大酉乞臧遮遮。杨纪堂弯刀甩过,早有兵将高高举起盾牌,弯刀势大力沉,注满罡气,将那盾牌手震飞开来,身后随即有人补上。
密密麻麻的人群当真无穷无尽,杨纪堂几次前冲,都被挡了回来。便在此时,陡闻一声内气深厚的姣咤,乞臧亲兵侧翼,严寒奔马面前,此处防守较为薄弱,摧枯拉朽般破坚直入,双手挥洒铁蒺藜,瞬时十几骑兵倒落马下。
乞臧亲兵转移方位,迟迟来挡,杨纪堂面前士兵离去一半,杨纪堂展开身形,再往里突,数百人的队伍,在杨纪堂二人的连番突围之下,渐渐无所适从。
杨纪堂与严寒杀神一般来袭,杨纪堂抓起身后刺来的一把长矛,运劲向前甩出,噗的一声,长矛穿过第一名亲兵胸前,去势未衰,又射入第二名心口,将两人钉成了一串,在乞臧遮遮身前直立不倒。
乞臧脸色吓得铁青,再看远处,吐蕃兵将猛攻城墙,云梯刚刚搭好,大齐军士已占据地势之利,向下浇灌热油。易稼轩赫赫站于城墙之上,弯弓搭箭,凭借高绝内力,在烟尘之中,劲弩箭不虚。吐蕃骑兵于十余丈外向上射击,紧凭双臂之力,待得箭上城楼,已没了力气,攻城越困难。
上万骑兵大军已经削弱大半,身前两头猛虎般的高手伺机而动,乞臧牙齿咬紧,终究传令道:“回缩大军,撤退!”
后军变前军,骑兵阵型丝毫不乱,退走竟也井然有序,杨纪堂与严寒身后大批骑兵来袭,只得反过身子,且战且退,眼见着乞臧拔马后退,渐行渐远,终究不能赶上。
凤翔城墙上,易稼轩与众军呼喝阵阵,一片欢腾。杨纪堂走向严寒,将她扶下马,轻声责备道:“你怎么也来了?”
严寒拉住杨纪堂的手,“你去哪,我便去哪。”
两人缓步走回,周边具是战火之后的疮痍,残尸横陈绵延数里,四野里黄沙浸血,城墙下面,云梯散落,人马尸体堆积如山,料来二人攻向吐蕃帅营之际,城门口也是一场生死恶战。
杨纪堂不禁问道:“寒寒,以后咱们回青州老家吧,去栽植花草,钓鱼聊天,我实在不喜欢这些杀戮。”
严寒紧握杨纪堂的双手,“你要杀人放火,我便跟着你打家劫舍,你要躬耕田垄,我便随你纺纱织棉,只要你喜欢,火里水里我都开心的。”
话音刚落,易稼轩率左右上百人迎出城门,伴着雷鸣般的呼喝声,易稼轩三步并作两步,走向杨纪堂,拉住他的手说道:“好兄弟,幸亏有你!”
右臂两处羽箭刺入的伤口,左胸缠着一道白布,血迹扔在渗出。杨纪堂第一次见大哥这般伤痕累累,后怕道:“幸亏没来晚。”
易稼轩毫不在意,拍着杨纪堂的肩膀,“来的正好,哈哈。”又见杨纪堂身后的严寒,问道:“兄弟,这位姑娘是?”
杨纪堂转身拉起严寒的手,说道:“寒寒,见过大哥吧。”
严寒抱拳施礼道:“大哥,我叫严寒。”
易稼轩先是一愣,而后呵呵干笑两声,随即躬身道:“多亏姑娘计谋无双,才能使凤翔府化险为夷,我替凤翔百姓谢过姑娘。”
严寒侧身躲过这一拜,她虽然久在东蛮谷,身边净是不拘礼数之辈,却也明白长幼有别,长者之礼万不敢受。杨纪堂紧忙扶起易稼轩,说道:“大哥,寒寒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易稼轩慢慢点了点头,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咱们回城。”
数百兵将自于城墙两侧端正站好,三人走入城中,此时听闻城中齐整的行军声,三人一愣,眼见数千官兵列队走来,最前面的金甲将军驾高头大马,到城门之前,笑道:“看来吐蕃骑兵不过尔尔,最终也敌不过我大齐神军。”
易稼轩站定施礼,禀报道:“胡将军,吐蕃已然撤退。”
胡将军拉着缰绳,甩着马鞭,说道:“我看你们部众死伤不少啊。”
易稼轩虎目含泪,“将军所言甚是,稼轩部众死伤大半。”
胡将军冷哼一声,“被几个吐蕃蛮子打成这般狼狈,你该当何罪,我大齐将士的脸让你给丢尽了!”
挥起马鞭,径向易稼轩脸上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