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听见了血滴在土里的声音。抿紧了嘴唇,她的手缓缓伸入怀里。
“铿!”
一道寒光冲她直飞过来。
她就地一滚,一句话没多说,拔腿儿就跑。
“好狡猾的兔子。”
温柔的声音春风般入耳,一道大红的人影箭一般射了过来,速度快得根本不容她多迈一步,一只手臂便拽了她的腰身在风中旋转一圈,直接将她抵在了一颗粗壮的大树上。
“还跑——嗯?”
他的话戛然而止。
夏知秋很确定,在他看见自己的脸时,那双略带着一点浅琥珀色的眼睛愣了足有两秒。
“呵,你还真活着?”
他笑了。笑得血腥味儿似乎都被他的声音融化了。
夏知秋舔了舔下唇,觉得嗓子眼儿有些干。她是一名特种部队的军医,参加过军事演习,参加过地震救援,见识过无数濒临死亡时的冷诡氛围,也不太惧怕真刀真枪的砍杀,可这样阴柔的妖邪之气,还是让她颤了一下。
“你认得我?”
他妖眼一眯,缓缓勾起唇来,“一年多前,本座在京师办了一桩重案……”
办案?
下意识的,夏知秋垂下视线,目光落在了他腰间的一枚金牌之上。接着,“锦衣卫”三个字,直接摄住了她的眼。
怪不得!
大红蟒衣飞鱼服、厚背薄刃,狭长略弯的绣春刀,人称大都督,他便是传说中鲜衣怒马的锦衣卫指挥使,一个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和处决人犯的军事特务机关首脑了?
“你啊,还是这么愚蠢!”
他低低的声音意味不明,懒懒的,带着少许讥讽,那一柄象征着身份的绣春刀,就贴着她的脖子。而且,这妖孽男长得如花似玉,力气却恁大,一只手臂将她重重压在大树上,便让她动弹不得。
想了想,她弯起唇来,似笑非笑,“换了身马甲,差点儿就认不出你来了。”
他眉梢一挑,“难为你还记得本座。”
“当然,你这求爱的方式,一直这么诗意。对了,你娘知道吗?”
他微愣,“嗯?”
夏知秋歪了下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特无辜地看着他。
“你晓得的,我长得这么俊俏,一向招人惦记。好吧,事到如今,我便不再抵抗了。妖精,你说说,你现在是在卖艺,还是在卖身?”
眼尾一挑,那妖孽颀长的身子前倾一寸,猛地低下头,盯住她的眼睛。
“装疯卖傻?!还是转了性子?”
“嘁,你这搭讪的台词儿还这么逊,想揩油你就明说,何必呢?”
夏知秋对身世的好奇心一直在膨胀,可才刚那血淋淋的一幕着实让她没法儿去细细品味他话里的意思,只能绕着弯与他插科打诨。因为,她知道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逃命。
“七小姐……”
他三个字刚轻吐出口,‘嗖’的一声,一支寒光闪闪的小羽箭,便从密林中射了过来。他果断偏头,手上便是一松。夏知秋不知道谁在帮她,趁那一刹,清澈无辜的双眸一变,唇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来,小手往他胸前一捏,顺势推开了他。
“美人儿,下回再玩耍。”
哗……
一片白色的粉状烟雾便散了开来,有人尖呼。
“大都督,小心有毒——”
夏知秋疾步往快飞奔,得意的大笑,“傻儿子,有毒的在这儿呢,尝尝老子的火霹雳。”
啪!
烟雾里突然蹿出一串火光,噼里啪啦炸响开来。
一群锦衣卫赶紧用袖子捂住口鼻,往林子外掠去,可等烟雾散尽,哪里还有人在?那大红蟒衣的美人儿望着清岗县城的方向,缓缓一笑,回头走到大树下,取出那支没入树干的小羽箭来,眯眼轻轻一吹,笑容妖气到了极点。
“原来夏家七小姐跟了他?这下有乐子可瞧了。”
夏知秋几乎是飞奔到回春堂的,药堂里诊病抓药的人不多,顾阿娇父女俩都在忙活,她多的话没有一句,只道了谢,拿了自家那包袱,便径直往驿站赶。
出了这档子事儿,她这会儿想见的人就一个——苏福生。
驿站还是那个驿站,可兴许她昨儿半夜出现在苏福生床上的事儿传开了,她往里头一走,每个人瞧她的目光都怪怪的,有几个小丫头还毫不掩饰的流露出一股子羡慕嫉妒恨的表情,那眼神儿冷刀子似的,恨不得剜了她的肉。
放好包袱,她向梅子打听了一下,便往驿馆院去了。可人还没有走近华堂的台基,就被门口的月毓给挡了下来。
“楚七,你有事?”
夏知秋着急的偏着头,往里看了一眼,“爷在里头吗?我有紧要的事儿找他。”
“这……”月毓漂亮的芙蓉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今儿个从锦城府过来了几位大人,爷正在里头与他们议事呢,怕是不太方便见你。”
“哦。”
这规矩夏知秋懂。
早晚都能见上,不急这一会儿,她挤出一抹笑容,“行,那我回头再来。”
月毓也笑了,“一会儿爷唤我了,我会告诉他的。”
她是那种经典贤淑范儿的美女,不仅身材有料,说话也斯斯文文,速度缓慢,咬字清楚,显得特别有教养。可她今儿平和的笑容里,却多了几分不太真切的凉意,瞧得夏知秋有点儿发毛。
看来昨晚上的事儿,让这位大丫鬟生了嫌隙,以为她想要勾搭苏福生来着。
虽然,她有过……
但是,不没成功吗?
嘁,至于么?一个男人罢了。
偷偷翻了下眼珠,夏知秋别扭地冲她做了一个新学来的规矩,福了福身,调头回了西配院的仆役房。今儿梅子也不当值,正在屋子里研究她带回来的那些个瓶瓶罐罐。
“喂,别乱动啊。”
夏知秋制止了她,抢步过去,“瞎摸摸,一会见了阎王爷,不屈死你啊?”
她唬完了梅子,见她一脸后怕的紧张,又笑哼了下,把为她拣的中药包拎了出来,让她回头熬了喝着,末了再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指了指床铺。
“躺下吧,姐今儿就服务你一回。”
因了在柴房里打昏梅子还扒了她衣裳的事儿,夏知秋在替她净脸、敷面、上药,还有讲解酒刺的饮食防治时也就格外上心。而梅子也是一个话多的主儿,说着说着,竟然把话题扯到了童谣的事儿来,反倒把夏知秋给骇了一下。
“咋地,这事儿爷已经晓得了?”
“嗯。”梅子舒服地眯着眼儿,直点头。
“他啥反应?”夏知秋毫不怀疑苏福生能在第一时间懂得那童谣里下的软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