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秋微垂着头。
很诡异的,听到这句话,她突然觉着心脏的某处,被蜇了一下。
不像来自她的感受,而像是这身子自有的痛觉,蜇得她呼吸一紧,不由得捂了下胸口。可待她仔细去辨别时,那痛处却又没了,一点儿痕迹都无。
难道经常挨饿?胃不舒服了?
她这头想不明白,那头两个美男却已经换了别的话题,客套又虚伪地打起了官腔,听得她有些想发笑。换了个天空,换了个场景,可这官腔文化还真是千百年不变。
有酒的地方,就会有菜。
有男人的地方,就会有女人。
大概为了以示宴请东方大都督的友好,苏福生难得的差了歌伎过来助兴。随着一众盛妆美人儿进入食色轩,那盛世繁华下的纷香靡丽,便进入了视野。姑娘都是精挑细选调教出来的,姿容靓丽自是不必多说,吹拉弹唱也是无一不精,一时间,舞袖翻飞、清音嘹亮、艳美娇媚,好一副夺男儿精血的美人儿画面。
陪坐的官吏品级都不低,算是川陕的一方大员了,可席间却没人说那官场之事,吃着酒,叙着事儿,气氛也算活络。
不知不觉,酒过三巡。
东方青玄凤眼轻弯一下,突然红袍微拂,起身向苏福生敬酒。
“殿下,青玄此行来得匆忙,没有备礼,如今却扰得殿下拖着病体盛情款待,实在过意不去。我想把离京前太子妃赠予的一副绣图转赠给殿下,还望殿下不要嫌弃才是。”
太子妃?不就是他的亲妹妹?那个传说中本该指给苏福生做王妃的女人?
夏知秋下意识瞄过去。
那妖孽一双凤眸如同含了春水儿似的潋滟多姿,望向苏福生那一眼,说不出来的妖气,瞧得她心里麻酥一下。据说东方两兄妹长得极为相似,若他家那妹子在此处,不得把苏福生的魂儿给勾走?
怦怦……
她的心在跳,不由得替那苏贱人尴尬起来。
可他万年不化的冰川俊脸上,却没有半点儿异样。
“东方大人说笑了,既是太子妃赠予你的,本王又如何能夺人所爱?”
东方青玄缓缓一勾唇,大红蟒衣的宽袖如红云一般划过,一掩袖,杯中酒已一饮而尽。
“赠与我了,便由我来处置。来人,为殿下献礼。”
两个人一说一答,场面上风平浪静,可有心的官吏和随从听在耳朵里,都心知肚明,只觉一阵尴尬,又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掩饰着,假装什么都不知情。
很快,两名锦衣卫捧了一个桃木精雕的剔彩长盒上来。
盒盖刚一打开,便生出一层幽幽的芝兰香味儿来。
“哗啦”一声,一副长约一丈宽约五尺的大绣图,就在众人面前展了开来。
绣图以素色蜀锦为底料,线条、色彩、神韵均不同于一般的绣品,笔法偏向墨韵,花饰栩栩如生,绣图之上山川河流,春花秋月,人物景致,无一处不生动。或耕田,或织布,或蹴鞠,或读书,或浣衣,有飞鸟,有走兽,有鱼虾,有花草,一副副小图分布于大绣图之上,又总体构成了一副大图。在图的顶端正中,用绢秀的字体绣着八个大字。
“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宴席之上,一干人等呆愣了许久。
好一会儿,才喘出气来,啧啧称奇和赞不绝口。
“太子妃好绣功!”
“如此大的绣图,需花费好长时日吧?”
“哎,黄大人,您没瞧明白啊?绣图虽美,却不及喻意之万一。河清海晏,时和岁丰代表什么?不就代表了我大晏江山永固,百姓安居乐业,万民永享太平吗?太子妃不仅绣功了得,还有心怀天下的仁厚心肠啊。”
实说,夏知秋也叹为观止。
看来这个东方妹妹,确实是才情心思都细密如发的女人。
只可惜,这么一个美人儿,却配给了年过四十的太子苏柘,真是暴殄天物。
不过,就她所知,如今朝堂上派系虽多,可一旦太子故去,最有可能得储位的人无非三个。
一为皇长孙苏绵泽;
二是那三殿下宁王苏析;
再一个,自然是手握重兵的晋王苏福生。
大晏局势风起云涌,苏绵泽的******与苏析一党正斗得你死我活,只有苏福生始终不动声色。
那么,属于苏绵泽一党的东方两兄妹,在这敏感时期把绣图赠予了苏福生,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赞声不绝,满屋只有苏福生一个人面不改色,若无其事的将视线从绣图上移开,冷眸依旧平淡无波,只随意唤了一声儿情绪不明的郑二宝。
“收下吧,多谢东方大人美意。”
东方青玄满是笑意的眼睛,分外妖娆,“来来来,为了河清海晏,时和岁丰,青玄再敬殿下一杯。”
“下官末位随一杯!”
一众官吏只有迎合。
夏知秋琢磨着东方两兄妹和那绣图,偶尔悄悄瞥一眼苏福生。却见他仍是端坐于主位之上,虽不与人谈笑风生,却也不显得疏离无礼,似乎那“太子妃和绣图”的事儿,没有让他受到半点儿影响……
一顿酒宴,吃到酉时方罢。
“东方大人一路舟车劳顿,想来也乏了。郑二宝,领大人去好好安置。”
“是,爷。”
苏福生发了话,官吏们纷纷起身告辞。
东方青玄也随众而起,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瞄了一眼苏福生后侧的夏知秋,妖气十足的脸上忽地绽开一抹轻佻复杂的笑容来。
“殿下,青玄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东方大人请说。”苏福生声音微冷。
东方青玄目光一闪,嘴角噙了一抹妖艳到极点的笑意。
“那日在城中巧遇你府上一位小厮,人长得虽不算绝色,却甚对青玄的口味。我想向殿下讨了过来,以解长夜寂寞。”
“哦?”苏福生极冷的,问得很慢,“哪一个?”
夏知秋心尖一抖,隐隐觉得不太好。
果然,东方青玄的笑眸望向了她,“便是替你斟酒这个。想来殿下不会……舍不得吧?”
盯了夏知秋一眼,苏福生没有表情,“东方太人既然开了口,本王有岂有不舍之理?只本王这小奴儿向来不知死活,不服管教,只怕会冲撞了大人。”
这话损得夏知秋又是恼,又是得忍,小脸憋得不行。
可不管咋说,总比把她送给这个半人半妖的“东方不败”蹂躏强。
不料她面色刚一缓,苏福生就接着说,“不如东方大人先去歇着,本王将她驯好了,梳洗齐整了,再送到你房里来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