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不经心的一拂宽袖,苏福生指着那纸上的两个物事儿,如同在指点江山一般,瞄向她时,一本正经的脸色,刻板、冷硬,只两条眉尾挑得极高。
“等制出来,你先穿戴上,爷倒要试试,能破还是不能破!”
“啊?”夏知秋那张脸儿,顿时抽得像那羊癫疯似的,压根儿说不出话来。
瞧着他一本正经冷绷的脸,夏知秋牙槽都在发疼。
“不行?”他拔高了调儿。
掉了半天的下巴合拢了,她打着哈哈笑应。
“行行行,一定一定。”
说罢,她干咳一声儿,又巧妙地借着为他续茶的工夫,瞄着他的脸色,岔开了这个即便她是女汉子也有点儿尴尬的话题。
“那个……月大姐说您找我,有事儿?”
似是满意她的小意,苏福生喝口茶,许久才道,“随爷出去一趟。”
苏福生出门大多数时候习惯骑马,可今儿他却乘了马车。坐在造型独特舒适宽敞的马车里,感受着车辘轳缓缓滑出驿站,夏知秋一边儿瞧着精美的花样儿,一边儿兴致颇高的打了帘子往外看。马车刚至驿站城门,远远便看见由外面进来的几骑,为了避开晋王车驾而停在道边,正是东方青玄带了几名锦衣卫。夏知秋没来得及反应,腰上一紧,便被苏福生揽了过去。
搞什么?
又做挡箭牌?
苏福生揽住她,一只手紧掐住她的腰,冷峻的脸上挂着深冷的寒意,只冲似笑非笑的东方青玄点了下头,便高调的出了城门。
身子被他扎着,可夏知秋还是看清了东方青玄的脸。
尤其那一抹玩味的眼神儿,有轻谩,有笑意,却无太多恭敬,甚至还有一种疑似阴谋的意味儿在里面,让她突然发现自个儿夹在这两人中间像个大炮灰——而且,还是虐文里的炮灰。
“捏痛我了。”
一离开锦衣卫的视线,她便发了狠。
苏福生慵懒自得的放开了她,好像真就没把她当成是个小姑娘一样,盯住她原本蜡黄蜡黄的小脸上气出来的红润,蹙了下眉头,很诡异的说了一句话。
“你没说错,本王先前与他真有过命的交情。”
神转折啊?
脑子还徘徊在东方大妖孽妖娆身姿里的夏知秋,愣了好半晌儿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她之前对范从良撒的谎。想了想,她突地弯下唇,眼神儿游离的瞄了他,调侃,“结果咋的,因爱生恨了?”
“……”他目光一寒。
“呵,那孙子盯着你的时候,一看便是欲求不满。”
苏福生冷冷的唇,跳了下,“住嘴!”
“急眼儿了?其实你俩挺般配的。”脑补着天雷勾地火,一对攻受怨偶由爱生恨的人间惨剧,夏知秋笑眯着眼,终于说出了这句她想了很久的话,“咳,那种感情,说来也是很质朴的嘛。为何不肯多坚持一下?你两个谁先放弃的?”
苏福生呼吸更重,瞅着她的目光也更冷。
“叫你住嘴!”
在人前,夏知秋颇给他封建王爷的面子,在人后,她却会脱线得多。抿唇儿一乐,她环抱后颈,像前世在部队里和战友调侃那般,身子毫无形象地摊在他面前,选了个自觉舒坦的姿势,斜歪歪的叹着气洗刷他。
“sorry,我忘了,兴许你更中意他妹儿。”
“骚什么?什么混账话?坐好!”
他低喝一声,像拎小乌龟似的把她不太端正的身子给翻过来,杵在马车的软垫上,冷冷瞄她一眼,便阖上那双泛着寒意的眼,“这些话在外头说,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夏知秋撇了下唇,下意识的看他。
难道她真相了?
“哎,哥们儿。”眼前的男人阖着眼太过无害,夏知秋嘴贱的毛病又犯了,手肘撑在窗椽上,巴巴望着他,“讲讲呗,我好奇得心都碎了。那个为你绣《河清海晏图》的太子妃,究竟是个长成啥样的天仙儿呢?”
他没兴搭理,眼皮儿都懒得睁一下。
“不方便回答是吧?好,这样,我来给你个容易的,如果一个女人的评分标准,满分为十分,您就从她的脸蛋儿、身段儿、气质、学识、本领等各方面综合考量一下,她能得多少分?哎我说,你们男人不都喜欢这样给女人评分的?”
苏福生终于懒懒睁开眼,像是听明白了,斜睃着她问。
“你几分?”
“我?”撸了一下自家的脸蛋儿,夏知秋用一双圆不溜瞅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贱贱的盯住他,噗嗤一声,露出八颗细白的牙,笑得直有那么欠揍了。
“必须十分啊。我是属于可以让男人一见便疯狂的那种。”
苏福生微微抽了下唇角,“是容易疯。”
夏知秋一眯眼,瞧着他那不友好不哥们儿的眼神儿就知道,这厮指定又在心里头鄙视她没身段儿没脸蛋儿还没端庄淑女的气质了。哼一下,她摆出一个饱含杀气的目光,斜视过去。
“心灵美,懂不懂?内心,看内心。十分!”
轻唔下,苏福生点了下头,“辩口利辞,不知委婉。”
去,委不委婉不都一样丑么?
夏知秋懒洋洋的靠在马车的窗椽上,有气无力的望天。
“姑娘我的美,一般人他品不出来。”
……
……
马车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在一处僻静的军营停了下来,出来迎接的人是左将军陈大牛,一路行去,一队队金卫军兵士列队而立,那阵仗、那气势,一看便知是久经沙场才能磨砺出来的骇人锋芒。
入得主帐,夏知秋一打眼便瞧见了焦头烂额的孙正业,还有那只被关在鸟笼里的“小马”。同时,也知道了此行的目的,又是来做兽医。
小马伤口未感染,还在愈合阶段,只是不思饮食,精神不振,比她救它的时候,好像又消瘦了不少,萎靡不振的耷拉着小脑袋圈缩在鸟笼的一角,看上去好不可怜。
“啥病啊?”她问。
“老朽,老朽也想问楚小郎。”孙正业抹了把汗。
“我又不是兽医。”夏知秋再次重申。
“依老朽看来,病是没病,只不嗜饮食,行血不畅,郁结悲伤……所致,所致……”
“哈?郁结悲伤?”扯了下嘴角,夏知秋瞄向苏福生,笑得好不招人厌,“敢情你是以为我了解你,就真是专攻禽兽心理学的人?”
说罢也不管他理没理解这损意,虽没治过鸽子,也逞不了这能,但一时善心发作,她便打开了鸟笼,将信鸽从里头抱了出来,搁在怀里,轻拍了下它的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