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身子骨不舒坦,你赶紧拟了方子,进来替爷捏吧捏吧……”
都不痛了,还捏个鬼啊?
她兜儿里又有了几两银子,才不想留下来又白白被诓了。
状若难过的摸了摸额头,她“嘶”了一声儿。
“二宝公公有所不知,楚七这身子也还不舒坦,怕是不方便……”
郑二宝心知这姑娘图个什么东西,一咬牙,下足了血本。
“上回得了你那五十两,回头咱家还给你?”
其实那五十两银子,当时便是他家主子爷差他去诓的,诓回来了他便乖乖上缴了。这么一说,不过是为了替他家主子爷留住楚七。所以,那五十两说不准还得他自个儿掏钱袋。
兴许真是心痛银子了,二宝公公眼泪都快下来了。
“如此一来,可方便了?”
夏知秋心里嘀咕着这货脑子有泡,可有钱不赚,是会遭到天打雷劈的。又是好笑,还是好笑地放下摸在额头上的手,她给了郑二宝一个愉快的笑容。
“咦,好神奇,我这脑袋,好像又没那么痛了。方便,很是方便。”
要不要这么市侩啊……
郑二宝瘪了瘪嘴巴,却见他家主子爷依旧寒板着脸,像是根本没有听见这头的对话,拿着那棋子不知道在考虑什么,直让他忍不住憋屈。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
月毓微笑着走了过来,“那今晚上便由楚七留下来值夜。我去拿了笔墨来,你把方子写了,我去抓药先替咱爷煎了去。”
她的声音是欣喜的,表情是淡定的,长相更是迷人的。
看着她,实在很难从面儿上瞧出来梅子所说的“郁郁寡欢”。
笔墨拿来了,夏知秋垂下了眼皮儿。
“孙老,还是我来念,你来写吧。”
老孙头稍稍一愣,“哦,为何?”
夏知秋还想好怎么回答,一声没有吭声儿的主子爷却是忽的冷冷出声。
“老孙写去,免得她那歪歪扭扭的错字,一会抓错了药。”
错字?靠,她写得那个叫“半简体字”好不好?
这里的人里,也只有苏福生见过她写的字了。
记得的便用会写错的繁体,不记得的她便用简体代替,也亏了他以及前半猜半悟的也能看得明白。
夏知秋对他的毒舌视若无睹,假装没有听见,淡定的坐在这烧了炭火的屋子里,一本正经的念着,老孙头也一本正经的写着,不到一刻工夫便弄好了一切,月毓拿着方子先下去了。
郑二宝也笑眯眯的领了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夏知秋坐在苏福生对面的小圆杌上,托着个腮帮,笑眯眯地看他。
“爷,我现在是陪您下棋呢?还是给您推拿呢?”
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得仿佛可以在里头养上两尾小鱼……此刻,带了一种非常纯粹的认真。
为了那五十两银子的认真。
“你会下棋?”
“不会。”她嘴一瞥,摇头。
苏福生面色一黑,眼里似乎写着“那还说个屁”。
“但你可以教我啊?”夏知秋挑了一抹揶揄的笑意,一张小得不足一个男子巴掌大的脸上,其实五官还算是好看的,只是额头上那个大伤疤,实在很碍观瞻。
“等回了京师,爷去宫里头给你拿几盒悦泽膏来,据说那东西遮盖瘢痕甚为好用。”苏福生摆弄着他的棋子,突地冒了一句。
夏知秋神情一滞。
丫吃饱撑的,做起好人好事儿来了?
“不是吧,主子爷,你这么好,我很不习惯也?不过还是算了呗,想我堂堂绝世小神医,风华绝代,医世无双,还能稀罕您那宫廷破药?还有啊,千万甭给我提银子!”
苏福生神色一紧,嫌弃的盯住她,语气十分淡然。
“不是为你,本王实在讨厌长相丑陋之人,在面前晃悠。”
一磨牙,夏知秋恨不得掐死他。
是她乐意在他面前晃悠的吗?她长得丑碍着他哪一点儿了?
恶狠狠的一眯眼,她甩出一个自认为极有杀伤力的眼神儿,蔑视地盯住他,小手猛地一捶棋杆,就在那些黑白棋子受力跳起来时,她这才注意到,旁边有两个白阗玉的酒壶。
上回在这里,她也替他拿过这种酒。
那时候,她便觉得酒真是蛮香的,说不出来那好闻的滋味儿。
“头痛得都快死了,你还敢喝酒呢?”
“嗯。只有头痛时才喝一点。”忽明忽暗的火光中,苏福生冷冰冰的脸上,有一抹怪异的暗沉。
夏知秋鄙视了一下他这个逻辑混乱的理论,偷偷瞄着他,端了屁股下头的圆杌子坐得离他更近了一点儿,果然嗅到他的身上有那种熟悉的,轻幽挠人的香味儿。
“上回您还没有告诉我,这酒叫啥名儿呢?还真是香,我都没有闻过这么香的酒……搞得我都想要喝一点儿了。”
小狗崽子似的,她嗅了嗅。
接着,速度极快的抓过那酒壶来,闻了下便往嘴里灌了一口。
苏福生不妨她有这样的举动,面色一沉,一把将酒壶夺了回去。
“不许喝,吐出来。”
酒液在舌尖上绕着,夏知秋品了又品,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目光里慢慢的多了一抹惊愕来,咕噜一下,把酒咽了下去。
“你每次头痛了,就喝这个酒?”
苏福生眼神别了开,“这酒名叫茯百,取茯苓与百号子之意,醇香甘甜,是父皇特地命人为本王酿造的。”
“靠,你他妈想糟残自个儿,也不用这样啊。”夏知秋一爆粗,语气便有点儿狂躁了,啥也没多说,一把揪住他的手臂,神色严肃的告诉他,“现在,我以一名专业医生的角度告诉你,这酒的成份里含有罂粟,虽然有助于镇痛,但如果你长时间大剂量的服用他,便会依赖上,从而上瘾,你懂不懂?”
百号子便是罂粟籽,本身是无毒的。
可这酒里的成份明显不仅仅只是罂粟籽而已。
虽然从事实上来讲,没有提纯过的罂粟不可能像后来的鸦片那么严重,可这种东西虽说可以用于医疗,但也不是可以长期使用的……这简直无异于饮鸠止渴。
她惯常在他面前嬉皮笑脸,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
苏福生黑眸一眯,盯视着她。
“上瘾不好吗?你不是恨不得我死?”
“我勒个去!”被他那专注的眼神儿,看得有点儿身上发毛,夏知秋低头从他的手里又拿过那酒壶来,仔细闻了又闻,却是不与他的眼睛接触。
“本质上来说我是一个好人。而且,我说了,我是个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