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需要,尽可开口。”
“多谢殿下——”陈大牛撩起衣摆,连忙向他行礼,脸上全都写满了平凡而简单的幸福,“如今俺光棍一条,住在营中很是便利,吃住都有营中伙食,俸银都花不完,俺都攒起来了,留着娶媳妇儿用,足够了,嘿嘿……”
目光停留在他脸上片刻,苏福生慢慢地抬手,摆了摆。
“去吧。”
……
……
夏知秋被巴豆粉这么一闹,直接就拖到了大年三十。
年头岁末,正是普天同庆祭神祭祖举家欢乐的时候,京师里的炮仗声时不时的在响,晋王府里头的大年气氛也早就有了。然而,虽说这时代过大年也有全家团聚吃年饭和守岁的习俗,却因晋王爷每年大年都得按礼制去宫中赴家宴守旧岁,府里的人便各院安置了。
苏福生没有正妃,仍是带了太监丫头便自己去的。
爷们儿一走,便没有人聚头,府里虽说到处都挂着大红灯笼,还是显得有些冷清。
承德院的耳房里。
夏知秋身子拉得不舒服,这几日情绪也很低。
晚间的时候,她与李邈搞了一餐团圆饭,插上了几支蜡烛,浇了好几杯酒在墙角上,跪地磕了几个头,便算是粗粗地祭拜了一下夏李两家逝去的近三百个亡魂。
外头还下着雪。
两个人对坐在窗边的炕桌边上,也小饮了几口酒,脸上有了点酒气,便都生出些感慨来——如今这世上,也只剩下她们两个了。
“楚七!”
梅子那小丫头很闹挺,人还没有进门儿,声音便先到了。
一进屋,她背了双手在身后,笑眯眯地走到跟前儿,摇头晃脑的样子,让她脑袋上一只用金箔纸折成的蝴蝶也跟着在飞。
“你们猜猜,我拿什么好东西来了?”
夏知秋伸头去看她的身后,“捡到银子了?”
梅子笑意盈盈的抿着嘴,突地将身后的东西双手捧到了她的面前重生之拾遗。
“看!”
那是一个精致的描金红绒锦盒,打开盒盖,还有淡淡的幽香。
“楚七,这是二宝公公差小方子快马从宫里带出来的,爷赏给你把玩来着——”
那是一个南红串珠,细致油润,红得如同火焰,每一颗珠子上头都用精工雕刻着一个钟馗小像。梅子说是皇后娘娘特地差了人去云南定制的,皇子皇孙和公主们每人一串,由高僧开过光,可保来年平安顺达。
很精美的南红串珠。
可惜挂着她的手上,她手瘦,又穿了一件男装,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梅子瞄着她,噗嗤一笑,“好看吧?楚七,爷今儿虽说不能回府,我看这是惦记着你呢。”
夏知秋赏了她一个卫生眼球,没有吭声儿。
这两****待她极好,吃的,玩的,穿戴的,一样没落下。可那句“晋王妃的活儿”,哪怕她为人再豁达,也多多少少有些不爽。原本以为他这份“宠爱”,又要让她成为众矢之的无辜躺枪。可是,也不知道是习以为常了,还是玲儿的死有了个震慑作用,后院里头的女人们虽然羡慕嫉妒恨,却愣是没有人上门来找她的事儿。而她也因为身子不舒坦,拉得腿脚都虚软了,躺在床上动都不爱动,日子过得也算平静。
见她把玩着串珠不说话,梅子又坐过来撺掇。
“要不然,我们去夫子庙看花灯吧?我跟你说,外头可热闹了,我想出去玩耍,可月毓姐姐出门的时候嘱咐过谁都不许乱跑。楚七,如果我跟了你出去,就说是陪你,爷不会怪罪,月毓姐姐也不会说我,好不好?”
逛夫子庙,看花灯……
好吧,要说夏知秋也是有些好奇的。
只是……
一来身子真真儿拉虚了需要休养,二来也提不起什么玩耍的兴致。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摇了摇头。
“还是不去了。今儿晚了,困!”
“去嘛,楚七,我想去看花灯,可热闹了……”
梅子拽着她的胳膊,使劲儿地摇晃了起来,像个撒娇的小女孩儿。可说来说去,见夏知秋还是没有动静儿,她到底还是泄气了,一下子瘫在炕桌的边儿上,拿她的茶来吃了,嘟着个嘴儿不开心,那圆胖胖的脸儿,红扑扑得水色,像一颗仙桃儿似的,瞧得夏知秋不由一乐。
“成吧,出去玩,这就依了你。”
“哇啦,楚七你真好。”
“我这可是舍命陪君子,你是不是该表示一下——”
她话还没有说完,外头却突然传来尖细的一声儿。
“哟喂,主子爷,您慢悠着点儿。”
这晋王府里的主子爷就一个。
所以,当郑二宝独有的嗓音一入耳,夏知秋心里的某个地方突然便活络了起来,心脏一下子跳得欢实了,血液也不规则的往脑门儿上涌
,每一处神经都紧张了起来。
这是一种极不正常的生理反应。
而能够让她产生这种生理反应的人只有一个——苏福生。
但他怎么又回来了?而且,还跑到耳房这边儿来了
魔狱。要知道,先前虽然她一直住在承德院里,可因了与李邈同住,苏福生半步都没有踏入过耳房。
吱呀——
外头的木门被打开了。
帘子被带了一下,一股子酒香便冲入了室内。
那走在前头的男人,一双略带酒意的目光,配上他俊美不凡的面孔,一入屋,便如同那黑夜中的皓月,照亮了这一间光线不好的耳房,
那翩然的衣袍因他走得太急,带出另一种更加蛊人的孤线和令人窒息的压迫力来。
“都出去。”
目光落在夏知秋的身上,他语气凉凉地吩咐。
呃……
果然丫是爷,跑到别人的窝儿里来,一样耍横。
夏知秋心下郁结,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不好吭这个声儿。
梅子了解地冲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红了脸便退出去了。从她的表情来看,她明显是误会了一些什么,一定以为是要给她家爷腾出“犯罪
空间”来。
而跑得气喘吁吁的郑二宝更是什么话都没有,鞠着身子便诺诺退下,只剩心里的叹息。按照祖制,今儿他家主子爷得在宫里头陪着陛下
守岁,不应当回府来的。可这位爷在家宴上吃了不少的酒,愣说头痛了身子不爽利守不了岁了,便自顾自离席,顶着风雪回来了。这大过年
的,他为了什么还肖说么?
只有李邈迟疑了一下。在夏知秋给了她一个“没事”的安抚眼神儿之后,才默默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