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宅心仁厚】(1 / 1)

“没有,我不敢多耽搁,怕被人发现了行踪。”

微微眯了下眼睛,夏知秋了解地点了下头。

“不急,来日方长。总归这段时日我会时常去东宫,你都随了我去,寻着机会便去打探一番,总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李邈轻应了一声儿“好”,突然又说。

“楚七,我说会不会是传言有误?”

传言有误?

把玩着手中的金元宝,夏知秋淡淡地翘起了唇角,情绪已经完全的冷静了下来,再没了才刚在大门口那股子的狂躁。

“这个也有可能。”

毕竟她与李邈都不是事情的亲历者。

那些关于“魏国公案”的传闻都是她与李邈从各个渠道打听来的。认真说起来,当年魏国公夏廷赣与李成仁被定为“谋逆罪”的起因,荒唐得比秦桧杀岳飞的“莫须有”还要让人唏嘘。

洪泰二十二年,被大晏王朝严重摧残过的北狄,在经过十来年的休养生息之后,国力渐渐恢复。在得知晋王苏福生南下抵制乌那国,而大晏多位作战经验丰富的军事首领都被老皇帝以各种理由给“雪藏”了之后,又开始不断出兵南下,与大晏边境发生摩擦,老皇帝欲派德高望重的魏国公前往镇压。

其时,魏国公夏廷赣正养病在床,便举荐了自己的弟弟夏廷德。老皇帝欣然应允,任命夏廷德为征虏左副将军领二十万大军前往北疆。可夏廷德狂妄自大,在首次一战胜利之后,便轻敌冒进,误入了北狄军的埋伏,死伤好几万人,被迫领着残余军队退到了努鲁儿虎以南,等待援军到来。

十日后,夏廷德将剩余军队和随后赶到的援军十万进行了整合,再次虎狼般扑向北狄。答剌海一役,大晏军队取得大捷。然而,在北狄兵败后撤之后,夏廷德不仅缴获了金银无数,马、驼、牛、羊若干,还意外缴获了一只长得非常漂亮的红嘴绿鹦哥,进献给了老皇帝。

那鹦哥不仅长得漂亮,还会说人话。

它在老皇帝面前讲的第一句话,便是模仿他的原主人——北狄大将图门乌热,叹着气说了几个字我真是大明星。

“上次得胜,多亏了魏国公的密信……”

如果单凭一只鸟的话来对一个权倾天下的开国功臣定罪,这样肯定会很荒唐,鸟语不比人言,在没有别的证据的情况下,老皇帝除了心里不舒坦,却也没有动夏廷赣。

可事情却接二连三。

紧跟着,当时在太医院任职的太医崔良弼,奉了老皇帝的命令前往魏国公府,替养病在家的夏廷赣诊治。回来之后,他密报说,看见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出入魏国公府,单看长相,有一点像北狄人。

当今老皇帝本就是多疑的一个人,当即便派了刚刚协助太子苏柘办理事务的皇长孙苏绵泽,亲自彻查魏国公府。御林军很快便将整个魏国公府围得水泄不通,不仅成功堵住了两名北狄来使,还在魏国府的书房里发现了他与北狄王的密信往来,而密信之中,还涉及到了韩国公李成仁。

一石激起千层浪——

老皇帝当即下旨,严查魏国公一党。

那两名北狄人因为反抗抓捕,被皇长孙苏绵泽的人当场斩杀,已经成了死无对证的人,到底哪些人参与了魏国主谋逆?

由此,一出震惊朝野,骇动天下的大事——魏国公夏廷赣谋逆一案也就拉开了序幕。据说,魏国公夫人当时便饮毒自尽。另外,除了受到魏国公密信牵连的韩国公李成仁之外,平素与夏廷赣相交甚好的一些官吏,还有他的门生部将,几乎全部成了私通北狄的逆贼,一个案子,被牵连的人不计其数。

按说,夏廷德作为夏廷赣的胞弟,也活不过命去。可事发之后,皇长孙苏绵泽亲自上奏老皇帝,说夏廷德亲自呈上红嘴鹦鹉,就足可以证明他不知夏廷赣谋逆的内情。加之此次征北有功,将功可以抵过,请老皇帝念及魏国府一脉就此断绝,留得那夏廷德一家……

老皇帝痛定思痛,念及旧好,不仅免了那夏廷德的罪,还让他世袭了魏国公爵位。而事后,那一只魏国府案的导火索——红嘴绿鹦哥,被老皇帝赏赐给了苏绵泽。而那个因举报立了大功的太医崔良弼,因年劳体衰,也奉旨去了东宫药典局养老了。

朝堂上的权利纷争,从来都是成王败寇,真相究竟如何,也都是由胜利者来书写。

夏知秋知道,她想要为“魏国公案”里那些涉案人员翻案平反,除了要搞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外,如果能成功治好太子的病,获得他或者老皇帝的信任,将会是一条极好的捷途。

在非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她不想手刃仇人就完事儿。

因为那远远不够。

那些枉死的冤魂,他们要的是清白和说法。

不把事情给弄清楚,不让老皇帝亲自下旨还他们清白,即便把苏绵泽和夏廷德那一伙人通通都给杀了,又能如何?那史官的笔下,那大晏的历史,会永远为那些人记上“谋逆”两个字。夏知秋相信,作为铿铿铁骨的魏国公来说,他要的绝对不是如此而已。

太子……

夏知秋托着腮帮,不由又想到那个瘦得麻秆样的太子来。

“表姐,我却是有些收获。”

说完,在李邈投来的疑惑眼神儿里,她把太子如何认出了她来,还有他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都讲给了李邈听。不过,她却没有告诉李邈,太子得的究竟是什么病。大概出于一个医生的专业素养,她觉得那是属于太子的*,不便示人。

李邈迟疑下,突地感叹。

“属闻太子爷宅心仁厚,看来果真不假服饰天下。”

宅心仁厚?

那个苏绵泽给人的印象不也是宅心仁厚吗?

想了想,夏知秋挑眉一笑。

“人心还隔着肚皮。到底他为人如何,还得慢慢地看下去。”

……

……

吃过晚膳,有谨于苏福生先前的“特别交代”,夏知秋没有回耳房,而是把她要准备的东西都准备齐活了,一个人坐在苏福生正房的暖阁里头等他。

外头的天色暗下来了。

他还没有回来,梅子进来点了烛火。

入了夜,夏知秋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打着哈欠,她推开窗瞧了一下,只见弯弯的月牙儿被树梢挑着,外头又纷扬起了小雪,冷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