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直接损失的人,还是夏知秋自己。
好不容易找来的赚钱门道儿,又一次被苏福生给踩死了,据说收摊儿的当天晚上,在承德院里,她为他按摩的时候,曾经发生过一起流血事件,导致叫声不断……
一晃便过了大年十五。
十五这天夏知秋没有去东宫。正月十六,东宫的车驾又来了。
暖阁里头。
太子爷苏柘倚在床头,由黄公公扶着喝完了浓浓的一碗汤药,又净过手擦过脸,才微笑地转过头来,目光柔和地看向夏知秋。
“楚医官受累了,本宫这两日觉着松快了许多。”
夏知秋虚坐在床前的圆杌上,瞧了一眼他恢复了些精神的脸孔,又瞧了瞧他那一只瘦得脱了形状的手,勉强地笑了一下,实话实说。
“太子殿下,下官不敢居功,也不打诳语,如今这杨梅症离彻底治愈还早得很。目前的情况只能说是说药对了症,很有治愈的希望。下官不敢欺瞒殿下,依您目前的情况来看,只吃汤药的话,疗程会很长,能不能彻底治愈,或者治愈了会不会复发,都不敢确定,殿下得有一个心理准备才是。”
“本宫知道。”
这些日子以来,苏柘不再像初次见她那般胡言乱语了,虽然在看她的时候,眼睛还是会时常走神儿,却再也没有提过“她是不是夏楚”那个尴尬的话题。大多数时候,他就只是像一个慈祥的长辈那样,温和地看着他。
“楚医官可有兴趣来东宫?”
苏柘突然的问话,让夏知秋愣了一下。
如果她与苏福生没有那些个牵扯,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就打蛇随棍上,同意了太子爷的这个邀请。要知道,混入东宫原本就是她的希冀,混入东宫离她为魏国公案的人平反更有好处。
只可惜,如今的她,哪里还走得成?
摇了摇头,她只笑。
“承蒙殿下看得起,下官先在这里谢过了。只是,晋王殿下对下官有知遇之恩,楚七不能好高骛远……”
“楚医官……”
像是没有想到她会拒绝,苏柘吃惊了一下,刚想开口,却又猛烈的咳嗽了起来,黄公公赶紧地拿了痰盂过来,等他气儿喘得匀了,才又抬起头来,那一张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的脸上,依旧还带着温暖的笑意。
“楚医官,你可是有什么不方便开口的?”
“啊?有什么不方便?”夏知秋一头雾水。
略略考虑了一下,苏柘似乎很顾及她的心情,说得有些隐晦。
“你与老十九的事,本宫也听说了一些。若是你不方便开口,本宫可以替你想想办法,把你从老十九那里要过来的……”
他这么一解释,夏知秋才恍然大悟了。
原来这位太子爷是想帮她的忙?或许在他看来,她好端端一个正常人,却做了苏福生的**实在有些可惜了,而苏福生那人的性子又是极难相处的,大概这位太子爷觉着她受委屈了,念着她的救命恩情,要替她出头呢?
这是好事儿,代表了关系的进步魏野仙踪。
心里暗自乐了一下,可她面儿上却不敢放肆。
“多谢太子殿下,可,真的不必了。”
苏柘显然不太相信她的托词,皱着的眉头更深了一些。
“你不用怕老十九。本宫是他的大哥,在他面前,还是有些脸面的。”
“殿下误会了,我不是怕他……”她不知道该怎么才能与这位固执的太子爷解释自己去苏福生之间“钱打钱”的关系。想了想,只好装出一副儿女情长的样子来,忸忸怩怩地说,“其实,其实下官与十九殿下,那是……那是两情相悦的。”
诧异地看着她的眼睛,苏柘沉默了好久,才叹了一口气。
“痴儿,纵是两情相悦,你与他之间也是不能长久的。老十九他早晚得娶一个正经王妃。到那个时候,你又可该置身何处?”
“娶王妃……便娶吧。”夏知秋眉头挑了挑,又是莞尔一笑,“到了那时,太子殿下您再来收留楚七,如何?”
苏柘呵呵一笑,今儿他的精神头似乎很不错,但喉咙里的声音还是沙哑的,又喝口水润了一下喉咙,这才有气无力地笑说,“到了二月,宫中就有大选了,据说圣上和娘娘已经有了中意的晋王妃人选……”
说到这里,他想是记不得了,又招那黄公公过来,抬起头问他。
“黄明智,陛下心许了哪家闺女给老十九了?”
“彰烈候宋家的。”
一个声音传了进来,抢在了黄明智之前回答。
紧接着,在缓慢沉稳的脚步声儿里,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带着一个温柔夺目的微笑,顶着一张雅俊的脸孔,便出现了在了内室。
一入屋,他就先行了礼。
“儿子叩见父王。”
他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下朝的苏绵泽。
看到自家的儿子,苏柘的脸上更多了一些微笑。
“绵泽,回来了?快,来父王身边坐。”
苏绵泽缓缓走近,坐在了苏柘的床沿上,又微微颔首向夏知秋致意了一下,才握起苏柘的手来,仔细地端详了他片刻,松了一口气。
“父王,您的气色果然是见好了。”
微微一笑,苏柘拍拍他的手,心情也很是愉悦。
“多亏了楚医官。绵泽,你得好好酬谢他才是。”
苏绵泽点了点头,又与苏柘闲话了几句,聆听完了他的驯示,这才告辞起身,临出去的时候,回头冲夏知秋使了一个眼神儿,便迈着优雅的步子离开了。
夏知秋知道他是有话要说。
辞别了苏柘,又交代了黄明智一些医嘱,便拎着医箱跟了上去。
果然,苏绵泽正坐在主位上的雕花大椅上等她。一袭白色的燕闲衣袍飘然若仙,只在腰间玉带和袖口的位置绣了一些瞧不出什么花色的滚边儿,很显然是出自那个夏问秋的手笔,绢雅婉约商海谍影。
处处都有恩爱的痕迹啊!
这让她突然想到一句话:秀恩爱,死得快。
如今有多恩爱,将来就有多怨恨。
恶毒地寻思着,她瞄了一眼苏绵泽白皙温和的面孔,放下医箱,作了个长揖,便露出一副比蒙娜丽莎还要迷人的微笑来,衬得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如同镶了两颗黑葡萄,那股子机灵劲儿,显得越发圆滑而机敏。
“不知皇长孙殿下找区区在下有何事?”
扬了一下眉头,苏绵泽淡淡地盯在她的脸上。
“父王让我酬谢于你。不知楚医官,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