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喝了，你下去吧。”

被他那过余沉重的声音一激，苏梓月身上凉了凉，目光有些闪躲。

“哥哥，再吃些酒吧，这桂花醇是我从宫中带过来的，母妃也很喜欢喝的呢，喝完了，整个人身上都有桂花的香味儿，可好闻了。”

苏福生看着她，“好。”

没有用酒杯，他直接端起酒壶来，一仰脖子，将整壶桂花醇给倒了个精光，然后优雅地放下酒壶，盯住苏梓月。

“还有旁的话说吗？”

苏梓月面色白了一下，她这个十九哥向来就让她猜测不透，今儿晚上如何配合，更是让她原本的忐忑变成了强烈的不安。摸了摸头，她嘴皮子动了好几下，结果还是咬住下唇，摇了摇头。

“我，我想说，在梓月的心里，哥哥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再没有别人比哥哥更重要了。梓月希望哥哥的心里也是如此，千万不要因为不相干的什么人，对梓月生出一些嫌隙来。”

苏福生神色一冷，垂眸不再看她。

“她不是不相干的人。”

苏梓月狠狠一咬下唇，刚才那瞬间生出来的犹豫，都因了苏福生这句话又没有了唐船。她最重要的哥哥，若是被一个女人夺走还好，怎么可以被一个男人给夺走了？

上前一步，她突然一把抓住了苏福生的胳膊，目光里流露出一些哀求来。

“十九哥，自从你出宫分府，我们兄妹两个好久都没有在一处说说话了，梓月很是想念十九哥，可你却总是在忙，一年到头都在忙，我过几日回了宫，指不定哪天被父皇指了婚，就嫁人了，更没有机会见到你了，你可不可以送我回青棠院。”

苏福生看着她，没有说话。

“好不好？”她又摇了下他的胳膊。

静默了片刻，他才开口，“好。”

……

……

去青棠院的路上，一片寂静。

好久没有与哥哥相处的苏梓月很是兴奋，几乎都快要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了。一路上，她说说笑笑，说宫里头那些趣事，说她小时候做过的糗事儿和坏事儿，说得眉飞色舞，完全就像一个好不容易要到了糖吃的小孩子。苏福生只是静静地听着，除了衣袍在夜风下时不时拂出来的声音，都不见他应声儿。

“十九哥，你知道以前魏国公府那个胆小怕事的七小姐吗？”苏梓月说得她欺负人的事儿，不免有些沾沾自喜，“那个时候，父皇最喜欢招了他的那些臣子家眷一起出去狩猎游玩，那个七小姐比我还大上一岁呢，胆子比老鼠还要小，每一次让她陪我去玩，杀了她都不肯去，我便最喜欢欺负她了，因为她太傻了，怎么被我欺负都不会去告状，后来……”

一直没有听到苏福生有回应，苏梓月说得无趣，又住了嘴。

“后来如何？”

没有想到她十九哥对这个事儿感兴趣，苏梓月奇怪了一下，又开始笑了起来，“有一次狩猎，大概是我十岁多的时候吧？还记得那晚上天很黑，我把她给骗了出去，留了她一个人在山上。我以为她是会找回来的，可她实在太傻了，一直都没有回来，吓得我睡不着觉，又偷偷派了人去山上找，却是不见她了。天亮以后，我猜她是被野狼给叼走了，哭着跑去见了母妃，才听得母妃说，她身子不舒服，被送回京师去了。”

“后来呢？”

又被追问了一句，苏梓月奇怪的看了苏福生一眼。

“后来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到是听了不少她的笑话，她原本不是被父皇指婚给绵泽大侄子的么？可绵泽大概也是嫌弃她太傻，不肯娶她了，愣是要娶她家的三姐。听说她哭闹了好一阵，还大雨天跑去东宫门口跪着，要见绵泽一面，却被人给赶了出来，闹得人尽皆知，失了大家闺房的体面，让魏国公很没有面子，后来就把她关在府里头禁了足，不许她再出来。我还听人说，她好像疯了，比以前更傻了……”

长长的一段话说完，可除了夜风的呜咽，苏梓月却没有听到哥哥的回答。

“十九哥……”她抬头，嘟着嘴巴看他，“我后来也后悔来着，我那时候太不懂事了，可我也没有怎么着她，我就是骗了她出去，想吓唬她，想让她求饶，陪着我玩耍。可她真是傻……连求饶也不会，我真的有派人找她的……也不晓得为什么，我后来总是回想起那个晚上，一想到就会做噩梦，梦里的天总是那么黑，我什么也看不见。十九哥，我总感觉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你现在就懂事了吗？”

低低的，沉沉的，苏福生的声音听上很冷。

“十九哥……”

苏梓月心里像被锤子给擂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自个儿今天晚上做的事情孤尘仙路。挠了挠头，想要告诉他，可却见他的神色有些不对，终于又咽了下去，“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苏福生撑了一下额头，“头有些晕，大概吃多了你的酒。”

偷偷瞄着他的脸色，苏梓月双手抠着手心，显得非常的紧张，一张红疹未退的脸蛋儿上全是窘迫，就连呼吸都重了起来，可终究她一咬牙，还是没有招供，只把话题岔到了别处。

“我来的时候，母妃说你好久都没有去瞧过她了，她心里很是惦念你，可又没法子出宫来。哥哥，你若得了空，去瞧瞧她可好？”

轻嗯了声儿，苏福生不置可否，突地脚步踉跄一下。

“哥哥，你怎么了？”苏梓月上来扶他，语气有些慌乱。

“头痛。”苏福生淡淡地说。

听了这话，苏梓月又是心痛又是紧张又是兴奋，一颗心脏里如有小鹿在不停乱撞。她不敢正眼去看苏福生，连出口的声音都颤了不少。

“到青棠院了，十九哥，我扶你进去歇息一下？”

说这句话的时候，苏梓月还有些担心他会不同意。没有想到，他似乎是头越发晕眩了，撑着额头的手有些发颤，眉头也越蹙越紧，点头嗯了一声儿，没有拒绝。

苏梓月心里一喜，招了招手，让在后头远远跟着的郑二宝过来，两个人一起扶了他入了青棠院偏屋的内室，倒在了床上。

“郑二宝，你出去吧，我会照顾我哥哥。”

抑止住快要跳出喉咙口的心脏，苏梓月冲郑二宝摆了摆手。

“可是……”郑二宝有些犹豫。

生怕他在这里坏了事儿，苏梓月叉着腰身，小脸儿陡然一黑。

“还不快滚出去？非得逼本公主生气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