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不知道听离的父亲是谁,这可能是听离的幸运,亦是他的悲哀。
薄暮沉看着她的发顶好一会儿,才淡淡的问,“介意我知道五年前的事情吗?”
空气里有片刻的死寂,像是所有生物在那一个瞬间枯萎腐烂,寂静无声。
女人的双手缓缓抱住了膝盖,整个人像是蜷缩进壳里的蜗牛,瀑布般的长发沿着白净的脸蛋落下,将她所有的表情尽数遮挡在那茶色长发背后。
看不见表情,无法辨别情绪,只能听到她的声音闷闷的,有些死寂的寥落。
她的音色很平静,平静的仿佛一滩死水,“五年前那个晚上,我其实并没有看清他的脸,但我明明白白赴的李修弘的约。”
因为当时拉了遮光窗帘,而她进去的时候没有开灯,完完全全的伸手不见五指。
薄暮沉安静了一会儿,才低低淡淡的问道,“如果明知道去赴约会发生什么,为什么你还会去?”
他的嗓音低沉淡漠,细听的便能辨别出里面藏着的阴鸷。
之前他以为她是被人下了药,或者灌醉了,再或者被绑了,但现在才发现不是,她是自己过去的。
想到这里他的眸色便愈发冷漠,那阴沉几乎要从轮廓里溢出来。
慕晚茶从臂弯里抬起了脸蛋,怔怔的看着他好半晌,不知是在辨别他的表情,还是在回忆当初发生了什么。
她的思绪有些飘忽,落在他脸上的眸光也跟着微微涣散,“因为我去找他并不是为了慕靖庭。”
大约连慕纤纤都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乖乖的去了当初约定的酒店。
薄暮沉看着她血色寡淡的脸,淡漠的问,“那是为了什么?”
女人的唇张了张,最后慢慢的吐出一句话,“他手里有很重要的东西。”
他只觉得有什么念头将要破土而出,耐着性子问,“什么东西?”
她的眸光落在他英俊深邃的五官上,“我可以不说吗?”
其实当初说慕纤纤她妈把她送上李修弘的床也并不全对,这只是慕晚茶刻意营造给她的假象,因为她不想让慕纤纤她们知道她真正被送到李修弘手上的目的,而这个目的除了李修弘之外,其他人也是不知道的。
她不想说,他便也没深究,只是冷淡的问道,“听离的父亲是谁,你心里有数吗?”
慕晚茶张了张嘴,只觉得连呼吸都跟着疼,“如果不是李修弘的话,我真的不知道是谁,生下听离之前我只有那一次……”
薄暮沉眸色冷漠,一张俊脸更是除了阴沉再没有其他的表情,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是淡淡的看着她。
慕晚茶手指扶了扶额头,她的心很乱,思维也很乱,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抱着什么样的态度看待这件事。
好半晌,男人的声音才清清冷冷的响了起来,“既然不知道是谁,就当做是我吧。”
女人怔然的抬头看他,有些磕盼有些茫然,“什么……意思?”
她蓦然被一双大手按住肩头压在柔软的被褥里,他的俊脸在她的正上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字一句格外清晰,“我说,既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那就相信是我吧。”
他修长而干净匀称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低沉的嗓音里是克制的隐忍,“五年前也没有别人,从头到尾都只是我。”
跟着落下的,还有他温热的唇。
慕晚茶觉得仿佛身体不是自己的了。她的灵魂仿佛飘在了半空,眼前的世界分成了两半。
一半是彩色的画面,里面呈现的是现在的自己,被薄暮沉沉重的身躯压在柔软的床褥里,身下是吉被的火红,鼻息间净是属于男人清冽干净的气息。
一半是灰色的画面,是五年前的自己,同样被人压在被褥里,眼前却是一片漆黑,像是一条不透光的地狱,而她,被人推到那条不能回头的路上,孤独无助而绝望。
她像是被拉进了那绝望里,猛地挣扎,“你放开我!起来。”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钳住她的下巴,掰过来她的脸,以至于她只能怔怔的盯着他。
他的眼眸很深,泛着幽幽的冷意,漆黑幽沉,专注的盯着她,“看着我,告诉我,我是谁?”
慕晚茶不想看他,但他的手就像一只铁钳一样死死的禁锢着她,眼前不是头顶亮色的灯光和男人清俊冷沉的五官,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以及氤氲着酒味的厚重的呼吸,粗重又陌生,让她一阵一阵的反胃和恶心。
有什么东西不知从哪里开始往上涌,几乎要让她整个人窒息。
她像是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梦靥,脑海里像是有一支神奇的笔,将五年前的那一幕一点一点的勾勒出来。
慕晚茶的嗓子里溢出无助的哭泣,“你不要这样,不要!”
男人的嗓音冷漠的在她头顶盘旋,“慕晚茶,睁开眼,看清楚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