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
慕纤纤洗了胃,她的情况不算严重,只是用了催吐的方法,以至于她整个人有种病态的苍白,一张脸蛋上没有丝毫的血色,显的愈发冷清。
她坐在病床边缘,有种病美人的既视感,让她看上去更加的我见犹怜。
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距离她两步之外的距离,微微垂着脑袋,眸光落在她的身上,嗓音淡淡,“如果不舒服的话就住一个晚上。”
慕纤纤这才稍稍抬了脸蛋,苍白的脸蛋上勾出一抹勉强的笑意,“还是不了,病床也挺紧张的,我缓口气就回去。”
薄暮沉最终也没多说什么,“嗯。”
大约十分钟之后,正准备上车的薄暮沉忽然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他单手撑着车门,半侧过身子看向声音的来源。
一个小护士气喘吁吁的小跑过来,声音不稳的道,“薄先生,薄先生,您等一下。”
薄暮沉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她。
小护士匀了口气,才继续道,“院长让我告诉您一声,您太太现在在医院。”
男人一双沉寂的眼眸蓦然紧缩起来,嗓音亦是冷沉了不止一个度,“她怎么了?”
“急性酒精中毒引起昏迷,在洗胃。”
修长的手指几乎想也没想的用力甩上车门,冷冷的朝一旁的小弟吩咐道,“把纤纤送回去。”
长腿迈着的步子更是迫不及待的朝医院走去,哪怕他的嗓音仍旧极力维持在一条直线上,但还是能捕捉到那冷静里的一抹几不可察的慌乱。
“带路。”
小护士被他突然冷沉下来的气势吓了一跳,听他这么说忙不迭的点头,“哦哦。”
薄暮沉过去的时候,慕晚茶已经转进了病房,看上去应该是在睡,病床边摆着一张椅子,坐着一个看上去年纪不算大的小姑娘,她背对着门口,看不清楚长相。
薄暮沉站在门口,透过房门上的透明玻璃看着房间里的人,英俊清冽的眉宇间仿佛凝了一层深秋的寒露,凉意湛湛,“我没有侄女。”
他只有一个同父异母的亲哥哥薄暮寒,显然,薄暮寒没有这么大的一个女儿。
当然,薄暮寒在法国有堂兄弟,但他们不可能脱离伯格家族本家,改姓沈。
季绝把他们送到医院就走了,顾少辞留了下来。
此刻作为目睹整个事件的吃瓜群众顾少辞深刻的觉得这个瓜可真是出人意料啊。
他摸了摸鼻子,看了眼薄暮沉头顶,怎么看怎么觉得绿油油的,他温淡的嗓音含着浅笑,“兄弟,我有一首《绿光》不知当唱不当唱?”
薄暮沉原本盯着病房里的视线蓦然朝顾少辞看了过去,那眼神如同裹着冰刀一般,阴鸷而带着料峭的寒意。
顾少辞在他看过来的瞬间便转身迈开了步子,嗓音温淡,“哎呀,我还有一个病人,先走一步。”
幽长而安静的走廊间似是蔓延着男人低沉温雅的嗓音,哼着一首十年前耳熟能详的曲子,“爱是一道光,绿的你发慌……”
一个路过的医生听着顾少辞的歌词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院长,您唱的这是什么啊?”
顾少辞双手抄在白大褂的口袋里,脸上笑意温和,“我唱的……当然是《绿光》啊!你听不出来?”
女医生笑着道,“您这首《绿光》,可真是遮不住的才华横溢。”
顾少辞,“……我也这么觉得。”
走廊里的声音越来越远,站在病房门口的男人仿佛一尊雕塑,好久都没有动过一下。
病房里忽然传出很轻的咳嗽声,接着便是坐在椅子上的小姑娘快速的站了起来,拿起床头的矮柜上的水杯,应该是要找水。
门口的男人在她转身的那一个瞬间便闪到了一旁,片刻后,黑色西裤包裹着的长腿大步离开。
慕晚茶眯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端着水杯坐在床边的年轻女孩儿,一出口才发现嗓音哑的不像话,“沈灼?”
沈灼双手捧着透明的水杯,白净的小脸上是一抹小心翼翼,“婶婶,喝水。”
慕晚茶看了她一会儿,最终还是撑着身子从病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接过她手里捧着的水杯,抿了几口,然后盯着面前的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灼坐在椅子上,姿势很乖巧,搁在膝上的手指相互拨弄着,微微低着头,“我过来找我的亲生父母。”
慕晚茶想了下昨晚见过的夜宴的服务生的衣服,“你在夜宴打工?”
沈灼点了点头。
慕晚茶捧着玻璃杯的手指摩挲着透明的杯壁,微哑的嗓音有种沉静的淡然,“你二叔知道吗?”
沈灼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晚茶微微蹙了细眉,“嗯?”
许是她的气质,原本差不了几岁的沈灼在慕晚茶面前总会有种面对长辈的紧张和小心翼翼。
她的声音小了一些,“二叔知道我回国,但应该不知道我在这里打工。”
慕晚茶听她这么说,便要去拿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我跟沈大哥说一声。”
只是手指刚伸出去便被一只小手拦住了,她稍稍抬眸,便对上一双含着浓浓希冀的眼眸。
沈灼怯怯的看着她,她的脸蛋很小,尤其长发在头顶顶了一颗丸子,让她看上去更加的青春和青涩。
“婶婶,你能不能不要告诉二叔?”她迟疑着说道,“二叔知道会打死我的。”
晚茶还是将手机握在了掌心,精致的脸庞有些苍白的羸弱,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声音语气里的气势,“既然知道你二叔会打死你,为什么还要去那里打工?”
夜宴作为南城顶级的娱乐场所,虽然没有一定身份是没办法进去的,但并不能剔除它鱼龙混杂的本质,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任谁也不会放心的。
沈灼低着头,没有说话。
晚茶的视线始终放在沈灼身上,她问,“你缺钱?”
沈灼依然不说话。
慕晚茶只当她默认了。
于是便将手机放在枕头旁,然后从桌上拎过自己的包,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递了过去,“辞掉夜宴的工作,我就答应不告诉沈大哥。”
沈灼倏地抬头看向病床个的女人,她素来惊艳的脸庞此刻很是苍白,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是如水般的淡然,但她还是从那淡然里看到了对自己的关心。
沈灼鼻子酸了酸,“婶婶,我有钱的,这钱还是给听离看病吧。”
慕晚茶将她的手拉过来,然后将卡放在了她的掌心里,嗓音里微微有些哑意,“你拿着,你不用操心听离,管好自己我就放心了。”
沈灼最终还是将银行卡握在了掌心,垂着的眼睑遮住了自己的情绪。
“你住哪里?”
“还没找好住的地方,暂时住酒店。”
慕晚茶原本舒展的眉目瞬间又蹙了起来,低浅的嗓音里染着斥责的意味,“一个姑娘家,住酒店你也敢?胆子长毛了?”
沈灼被她微微拔高而显的恼怒的声音吓了一跳,低声辩解,“我住的是五星级的酒店,安全问题还是可以保证的。”
“谁能给你保证?”慕晚茶脸上净是冷凉的责备,“为什么不来找我?”
沈灼垂着的眼睫眨了眨,轻声道,“婶婶突然回国,我以为是跟二叔吵架了,不太敢找你。”
病房里好一会儿没有人说话,良久,慕晚茶拾起压在枕头下面的手机,然后拨出了一个电话。
“沈珩,你找个人去酒店把沈灼的东西收拾一下……”
她偏头看向沈灼,“哪个酒店?”
“悦冠酒店。”
“把她送到我名下那处房产……对,梧桐山庄。”
姜老爷子不怎么钟爱房产,梧桐山庄是慕晚茶出国之后,老爷子替她置办的,原本是替她准备的婚房,但是后来她搬到了温莎王朝,那处房产依然空着,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她和老公吵架的时候,哪怕不想回姜宅,也能有个避风港。
掐断电话,慕晚茶看着沈灼,“我让你二叔的人保护你。”
沈灼刚想说不用了,话没出口便被慕晚茶凉凉打断了,“你放心,他们不会告诉你二叔的,但是你也不准甩掉他们,最起码,明面上一个人,暗里一个人,没的商量。”
最后,慕晚茶让沈珩拨出来一半的人,一共八个,保护沈灼的安全。
慕晚茶要出院,沈灼想也没想的道,“我送您回去。”
晚茶往外走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面色无异的轻声道,“不用了,我老公那人龟毛的很,看见你指不定觉得我给他戴了多少顶绿帽子呢。”
沈灼觉得仿佛有一道雷轰然而下,直直的劈在她的天灵盖,声音都有些结巴起来,“老……老公?您结婚了?”
慕晚茶这才停住了脚步,转过身不解的看着她,她脸上的诧异显而易见,“你二叔没有告诉你我结婚了吗?”
沈灼摇了摇头,“没有,他只说您回国了。”
至于回国做什么,他始终保持讳莫如深的缄默,以至于沈灼一直以为是他们吵架了。
慕晚茶点了点头,苍白的脸庞上神色很淡,没什么情绪的道,“那应该是觉得不怎么重要。”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仿佛火花点燃了沈灼的情绪,“怎么会不重要呢?你们明明知道我喜欢二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