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意看着女人那双形状美丽的眼睛,仿佛任何细微的光线都无法渗透进去的漆黑,他问,“那薄暮沉呢?”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她的眼睛,不曾错过她眼底掠过的每一分神色,“你费了那么多心思成了薄太太,不怕他知道你认下的那些事情吗?”
之前谭政将慕晚茶带到了一个位置偏僻的小公寓,而现在,他们站在一条因为夜深而显的了无人烟的街上。
街上街灯分布的很少,几乎全靠头顶清冷的月色才能辨清两人的神色。
慕晚茶一张精致到完美的脸蛋上不曾掀起半分波动,眼眸漆黑,坦坦荡荡的跟男人对视。
她的嗓音很轻,很凉,让人有种笃定的信誓旦旦的错觉,“我不怕。”
有微风扫过她的脸颊,声音被吹散了些,“因为无论他知道不知道,薄太太都是我,也必须是我。”
萧意低着头,俊逸的脸庞被夜色渲染的讳莫如深。
无声的沉默,仿佛一场无声的拉锯战。
她的眼眸仿佛融进了夜色,漆黑的,不透光的,没什么情绪,又像是糅杂了很多情绪。
好一会儿,男人才音色淡淡的问道,“今晚的事,他知道吗?”
突然被萧意问到这个问题,慕晚茶有些猝不及防的慌乱,她垂在身侧的手指连带着她身体的全部器官都跟着僵硬了一下。
不过很快,她的脸偏了方向,淡漠的道,“大概不知道。”
即便她的情绪收敛的太快,萧意还是在精准的捕捉到她在那一瞬间的僵硬。
他低低问道,“他到底哪里好了,值得你红了眼眶,还要笑着原谅?”
空气里很安静,只剩夏日的虫鸣和微风,头顶朦胧的月色在女人身上洒下一层浅色的光晕。
像是一场华丽的舞台剧谢幕,聚光灯下只剩她一个人的光华璀璨。
她的声音很轻,很静,“大概就是,我明明百无禁忌,偏偏他是一百零一。”
……
最后慕晚茶还是被萧意塞进了黑色奔驰里,他的原话是——
即便是看在他那个没什么感情的同父异母的妹妹的面子上,也不能把她丢在这么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
更何况她身后的慕家和姜家,无论哪个,他都要给三分薄面。
黑色奔驰从偏僻的路段逐渐驶上主道,然后开进市里。
车窗外的光景逐渐的变化,由漆黑的夜色变成彩各色的霓虹。
慕晚茶偏首看着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致,黑色的遮光玻璃外的浮光掠影自她脸上掠过,让她精致而颜色浅薄的脸蛋明灭不定。
女人的声音突然在安静的车厢里响起,“停车。”
萧意微微皱眉,儒雅绅士的五官上神情淡淡,“你还没到。”
“停车吧,”慕晚茶声音低了些,情绪没什么很大的波动,她偏首看着男人英俊带着西方贵族气息的脸庞,“我只想散散心,现在在市内,不会有事的。”
萧意侧过眼眸看了她一会儿,还是打了转向,将车子在靠边的地方停下了。
“如果有需要,给我打电话。”他顿了一下,随即自嘲的笑了下,“你应该不会的。”
虽说他对她有那么一点隐晦的男人对女人的旖旎想法,毕竟她长了一张让人一见钟情的脸,但是这么点儿想法并不影响他的心智,也没有到非她不可的地步。
以至于每次被慕晚茶察觉到他的想法提前扼杀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太多的难过和伤心,但终归是有那么点儿……失落吧。
萧意温雅的脸庞上勾勒出些笑意,声音也是绅士般的温和,“回去发条短信报个平安,算是我救你一场的报酬吧。”
慕晚茶的眸光轻凝在他脸上,几秒后,才缓缓的应了一声,“好。”
她站在路边,直到那辆黑色奔驰消失在她的视线尽头,才慢慢的转身,抬脚走向一旁的一处大型游乐设施。
那是整个南城最大的一处游乐场。
慕晚茶看着紧紧合在一起的银色电子门,又错过栏杆看向里面场地巨大的各种游乐项目。
半分钟,还是一分钟。
她低头之前被萧意拿回来的链条包里翻了翻,摸出手机,屏幕解锁之后,在通话记录里最顶端那个名字上轻轻点了一下。
均匀的单音冰冷的响起,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而慕晚茶如被靥住般听着听筒无情的连线声。
无人接听。
何必呢?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淡淡这样想。
明知道他跟谁在一起,会做什么,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
可是她的手指仿佛脱离了身体不被控制般再次点了下去,自虐一般。
她的思维发散的厉害,落在游乐场的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
就在她想着是不是要挂掉给自己留一分尊严一分脸面的时候,电话被人接起了。
男人低哑的嗓音携着疲倦的睡意穿过无线电,“怎么了?”
不是慕纤纤啊。
慕晚茶的脑海里掠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她僵硬的身体还是几不可察的放松下来。
她低垂着眼眸,穿着高跟鞋的脚踢着脚下的小石子,或许是无聊,又或许是缓解自己的情绪。
“慕纤纤呢?”
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其实慕晚茶就后悔了,问她做什么呢?问了又能怎样呢?
听筒那端静了几秒,又像是没有,或许几秒根本构不成沉默,他的音色里是淡淡的沙哑的味道,“她当然在她那里。”
没有在一起吗?
还是做完爱做的事分开了?
慕晚茶过了好一会儿才拖长了尾音,“哦。”
听筒里安静下来,唯有细细的电流轻轻流过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再度低低响起,“离天亮还早,你再睡会儿。”
慕晚茶就那么猝不及防的怔在那里,有些呆滞的问,“你……没在家吗?”
为什么他会觉得她应该在睡?
原本刚刚进入深度睡眠的男人迷蒙的睡意如海潮般瞬间退了下去,他的声音里浸染了些浅浅的冷意,“你也没在家?”
虽然用的是问句,但被他用陈述的语气笃定的说出来,慕晚茶的心还是蓦地跳了一下。
难怪之前的几个晚上管她管的那么严,今天晚上却连一个电话都没打,更没有催她回去。
原来是不在家,根本不知道她这个时间点儿还没回去。
跟旧情人出去偷情搞的乐不思蜀了吗?
脸上微末的温静瞬间消失,变的面无表情起来,她站在光影斑驳的霓虹里,逐渐恢复血色的脸蛋上颜色很温静,“我在市中心偏南的游乐场。”
听筒里响起悉悉索索的动静,接着是打火机“啪嗒”被打开的声音,跟着便是男人略显模糊的嗓音,“所以,是要我去接你吗?”
慕晚茶静了静,方才淡淡的答,“不是,我只是想让你给我开个后门,我进不去。”
薄暮沉,“……”
男人半靠在床头,只开了一盏光线昏暗的床头灯,在床头打下一片浅色的光线。
眼前是袅袅烟雾,将他俊美的五官晕染的模糊不清。
英俊的眉宇间的惺忪睡意已经彻底消散,剩下的只有冷冽的性感。
他伸长手臂捞过床头搁着的闹钟,扫了眼上面的时间,凌晨两点十五分。
睡意正浓。
薄暮沉单手扶着手机,嗓音很低,染着浅浅的沙哑,“你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去那种拉低智商的地方,爽歪歪喝多了?”
慕晚茶颇有些无语,几秒后,她才静静的答,“那你要给我开后门吗?”
她的嗓音里浸着薄薄的委屈,“我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了,连一个人过来搭理我都没有。”
薄暮沉,“……”
还委屈上了。
他抬手将搁在耳侧的手机拿了下来,然后直接点了挂断。
慕晚茶听着听筒里传进耳廓的忙音,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这个龟毛男人又挂她电话了!
她站在那里,哪怕精神颓靡也依然站的笔直,有些许微风扬起她身上的长裙,露出纤细的脚踝。
慕晚茶正想着是不是要转身打车回去,毕竟这种小事那男人未必真的会给她办。
她只是突然想来游乐场放飞一下心情,也不是跟不懂事的孩子一样想玩什么非玩不可。
脚步刚错开,保安室的灯忽然亮了起来,跟着便是大概是保安慌乱的嗓音,试探着叫她,“慕小姐?慕小姐您等一下。”
慕晚茶已经转过的身子停了下来,她半侧着身体,眼睛看向慌慌张张跑过来的穿着浅蓝色保安服的男人,“叫我?”
保安用力点头,“慕小姐,您快请进,大概五分钟之后,所有安全维护人员全员到位,里面的项目您随便玩。”
慕晚茶,“……”
那男人真的给她开后门了?
这家游乐场是南城最大的一家,也算是颇有名气的,项目自然也是比较多样的。
慕晚茶从刺激系数最低的旋转木马开始玩,大概五分钟之后,换成刺激指数两颗星的大摆锤,以百米时速巨幅摆动。
她的长发在进来的时候就从包里摸了个发圈绑成个个丸子顶在头顶,脸侧的碎发还是被风扬起,白皙的脸蛋上没什么表情。
没有很开心,也没有不开心。
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