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楚记得,赵六月其实特别怕黑。
一到了停电,或者是打雷的天气,她就会害怕得蜷缩在床上。
那时,他每天搬砖到特别晚,有的时候得九十点才能回来。
他们住的是老房子,一旦超过电负荷,就会断电,这是经常的事。
有一次,雷雨天加断电,他匆匆收工回家的时候,看见赵六月蜷缩在床上,拼命的哭泣着,嘴里喊着他的名字。
那个模样,可怜又令人心疼。
他赶紧走上前,又怕自己浑身脏兮兮的弄脏了她,只能坐在旁边,小心翼翼的安抚:“六月,你怎么了。”
“阿楚……”赵六月怯生生的看着他,眼泪横挂在脸上,浑身颤抖着:“我,我要是脏了,你还要不要我?”
“呸,你在胡说什么。”言楚不由得皱起眉头,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别乱说话,我会心疼的。”
赵六月红着眼,那拼命隐忍的模样,着实让言楚心疼。
他不知道赵六月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模样,可是后来,他发现赵六月有自杀倾向后,才明白,原来搁在她心底深处的,是那种无力和自卑。
她深怕李潘文对她做过的那种事,令她无法在他面前抬起头来做人。
更害怕,他会因此而厌倦她、讨厌她。
他记得,那时,他和她说了一句话。
“六月,如果我言楚某天不要你,一定是我死了。”
她扑进他的怀里大哭,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刀。
她其实不爱哭,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旦染上他的事情,她的眼泪,总是抑制不住。
所以言楚觉得自己很亏欠赵六月,在她如花的年纪里,没有给她最好的生活,让她跟着自己吃糠咽菜。
他曾经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要像个男人一样,要给赵六月最好的生活。
可现实很无奈,并不是他想做,就能做得到的事情。
把赵六月推给许誉,完全是因为他意识到,许誉比他更适合赵六月。
许誉淡泊名利、安静、儒雅,家世也不错。
只有这样,赵六月才能平安幸福。
“言楚……言楚?”耳边,突然传来了轻柔的语调。
似乎在叫他的名字。
他模模糊糊的睁开双眼,看见一个女人坐在他的身旁。
“醒了,医生,快看,醒了!”女人欢声雀跃着。
言楚真正醒来,是第二天的事。
只是他没想到,坐在他面前的人,不是赵六月,是宁逸。
“六月人呢?”他轻轻嗫嚅着嘴唇问道。
宁逸愣了愣,表情有片刻的僵硬,大概是没想到,言楚一醒来就会问赵六月的去向。
“她……”宁逸微微垂下头:“还在甘先生那里,不过应该没事的。”
言楚一听,虚弱的掀开被子。
宁逸见此,慌张的拉住了他:“您这是做什么,您的伤还没好,千万别动。”
“我不是让人去救她了吗?怎么还会在那?”言楚是元气大伤了,说话都没有多少力气。
宁逸心疼万分,赶紧握住他的手:“先生,您别动行不行,我让人去找,找到给您回音。”
说完,宁逸强硬的将言楚按回床上。
言楚受了重伤,没什么能力反驳,脸色苍白的看着宁逸:“你最好保证你现在跟我说的话,不是假话,不然等我好了……”
言楚的话带着非常严重的威胁成分,宁逸听得出。
只是她没有表现太出来,只是点头附和:“我知道,我现在就去。”
说完,宁逸掖好被子,便转身离去。
“……”
距离那天的事情已经过去十天了。
孙韵可死了十天了。
孙家人听闻孙韵可的死讯后,纷纷赶来。
这可是一件大事,孙家在国外财势雄厚,地位颇高。
更何况,孙家只有这么一个血脉,就这么死了,难免会兴师问罪。
甘毅虽然被言楚剥夺了财产和产业,可上流社会的人心里都明白。
言楚是甘毅的私生子,即便被他夺走了,人家的身份地位也在那里摆着。
所以去找甘毅问罪,不太现实。
既然是这样,孙家总要找个出头的冤家。
而这个人,就是李初冬。
“就是你这么贱人,害的我女儿惨死?”
‘咣’一声,孙父猛地拿起桌面的杯子朝着李初冬的额头打去。
旁边有人压着李初冬,让她无法动弹,只能硬生生的接下了那个杯子。
那一下,打的李初冬头破血流,可偏偏还不能动弹,只能被人压制着。
“我告诉你,这事,没完,我们孙家不会善罢甘休的!”孙母抹着眼泪:“现在把她给我按到小可的灵堂去,跪她三天三夜!”
李初冬看着他们这样,说实话,是有些难受的。
她和赵六月的性子终归有些不同,有些软弱,在这种情况下,她没选择反驳,而是因为,她真的觉得孙家好可怜。
孙韵可也很可怜。
她爱了言楚一辈子,恨了他一辈子,最终也是因为他惨死。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确实因她而起,如果不是她叫孙韵可去的话,也许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孙家的人把李初冬强制的压在了灵堂,就跪在孙韵可的旁边。
她甚至还能看见孙韵可化好妆的模样,渗人又可怜。
活生生的一个人,说死就死了。
“跪下!”旁边的人踢了她的膝盖一下,‘噗通’一声,李初冬就跪在了冰冷的地上。
“你最好别起来,否则你的下场会比这个更惨,想想你的公司,那些员工……”
那些员工全都是跟着李初冬创业到现在,如果一旦倒了的话,他们也会没有工作的。
她有些慌了,抓着旁边的人:“我,我会跪的,你们别赶尽杀绝,那些员工没有错,错的人是我,你们完全可以找个人取代我,没必要取缔整个公司。”
孙母抹着泪,从旁边的大堂走了出来,冷冷的说:“这件事,再商榷,你先跪着吧。”
门外的景玥,看着这一幕,碧蓝的双眸里透出一丝哀伤。
“韵可……”他轻轻呢喃着,总觉得心,空落落的。
“先生,要不要进去说一说,毕竟……”
“毕竟什么?”景玥冷冷的看着他:“一切就是李初冬害的,让她跪,是理所当然,换作是我,早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