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山腹正中央,摆放着一个暗红色的棺木。
有大红的绫罗绸缎,在棺木沿儿上搭着,明显是给尸皇做了被褥铺垫。
在棺木两侧,各摆有五根婴儿手腕粗细的大红蜡烛。
烛火摇曳时,在山洞的墙壁上,洒下昏暗妖冶的红色光线。
左侧的香炉里,那三根熏香刚刚燃尽,化作灰色的香灰,融入到香炉那厚厚的一层里。
紧挨着香炉的火盆里,有更厚的一层纸灰。
想来这些日子,付岩没少给尸皇烧黄表纸。
我有些纳闷,心说烧黄表纸,不是只有阴魂能“收”得到嘛?难道尸皇也能收到阴冥纸钱?
此外,那棺木上并没有盖着棺材盖。
付岩是暂时让她透透气儿,还是一直保持这样?
尸体长时间暴露在空气里,不是很容易变腐烂嘛?
等会儿凑过去,我会不会看到一具满脸都是蛆虫的腐烂尸体呢?
铁门关上的瞬间,付岩脸上神情变得郑重起来。
就连向着棺木靠近时,他都轻手轻脚的,就好像他生怕打扰到别人睡觉一样。
我的视线终于落进了棺木里。
在重新看到尸皇的瞬间,我不由得大吃一惊。
尸体没有腐烂,更没有异常惊悚的怪状。
她只是有了少许的变化。
她变漂亮了!
她的脸色,不再是瘆人的煞白之色,而像是涂抹过底粉一般,呈现出健康的、充满生机的白色。
她的眼睫毛,好像经过特意的修整,微微向上弯曲着。
她嘴唇有些怪异,像是被涂抹过厚厚的唇膏。
要不,就是她刚吃过死孩子。
因为她嘴唇上的那种红,红的触目惊心,我只是简单瞅了一眼,心脏就开始突突突……
大红的被子,刚好盖到她胸口;粉红的枕头,把她的脑袋微微垫高一点。
她的两条手臂,就那样安静的垂放在身体两侧,压住的被面,是那样的平整。
兴许在被褥的红色衬托下,她露出来的肩头、脖颈和手臂皮肤,显得格外白皙。
而那头黑瀑布一般的长头发,则显得她很宁静、很安详。
“付岩,你……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我愣了愣问道。
刚才我会那样的吃惊,不是因为她变得有多好看,而是……她身上多出一股淡淡的生机来。
这不是一具尸体,应该传递出的感觉。
她真像是在睡觉。
我甚至觉得,她说不准啥时候,就会把被子一掀,而后从棺木里坐起来。
“我对她做了什么?我陪着她孕育新灵智,暂时接管为她的主人啊!”付岩脸色有些茫然的说道。
我搞不明白,他为啥露出迷惘的表情。
兴许是受到尸皇的某种影响,我觉得付岩身上,好像也出现了一些怪异。
也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这样吧,你对尸皇的处理,今天就到此为止。”
“明儿个我就安排帮里的兄弟,把她拉到火葬场里火化。”
我会突然改变主意,就是因为亲眼看到尸皇后,内心产生的那种不安。
说不出具体是啥原因。
就是觉得,这尸皇很危险、很邪性,不是我所能轻松掌控的。
而且我还有种直觉:尽管付岩是炼尸门的子弟,可尸皇的真正能力,可能已经远远超过他的掌控。
再这样接着玩儿下去,说不准就会玩儿火自焚呢。
“啊?把她火化?老大,你……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付岩相当震惊的说道。
我注意到,在那一瞬间,付岩眼神里,流露出极其抗拒的情绪,似乎对我的这个决定,相当的不满。
我才懒得去琢磨他的想法,点点头,语气坚决的说道:“对,没开玩笑,就是火化!”
“行了,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离开,等明儿个天一亮,我立马就安排这事儿!”
说着话,我拉着付岩的胳膊,就想赶紧离开。
同时,还有些心慌的在尸皇身上瞄了一眼。
还好,我担心的情况始终没出现。
“哎,老大,既然你做出了决定,那我只有听从的份儿了,谁让我立过毒焱誓,要一生一世效忠你呢?”
“不过,在咱们离开之前,老大你能不能帮帮我,让我解除对她的掌控?”
“我的道法烙印,还留在她的膻中主窍里,要是她被火化,我也得掉层皮啊!”付岩苦着脸说道。
我没去细问,他为啥会把道法烙印留在尸皇体内。
这会儿工夫,我心底那种不安的感觉,变得越来越强烈。
似乎眼前的尸皇,随时都能让我陷入危险一样。
我说行,你赶紧告诉我,该怎么帮你?有一点你要记住:咱们一定要速战速决!在这儿停留的时间越长,咱俩就越危险。
在叮嘱付岩时,我的语气无比的凝重。
同时心念一动,连续释放出霍飞娥、鬼奴以及小黑妞来。
“简单,简单……老大,咱俩各抓住她的一只手,运转道行气息,汇聚到她的膻中主窍里。”
“当你感应到我的道法烙印后,帮我抹掉就成了!”付岩说道。
在说话时,他的表情又有些奇怪,紧皱着眉头,像是有些事情他没想明白。
此时,我只惦记着速战速决,自然不会往深了寻思。
大手一探,抓住尸皇的右手,一股道行气息顺着她的手臂,延伸到了她的膻中主窍里。
咦?
在灌注气息时,我不由得愣了愣。
她手上皮肤的感觉,好诡异啊,居然有着出乎意料的弹性,根本不像死了很久的女尸。
而且气息沿着她手臂灌注时,我发现她的经脉都是贯通的。
估摸着,要么尸皇在身死之前,她就是一个道门子弟。
要么这事儿,就是付岩干的。
近大半个月的时间里,他成天没干别的,就在帮着尸皇打通经脉了。
不过后一种可能性,貌似很小吧,付岩没道理这么做啊!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时,付岩已经开始往尸皇的左臂灌注道行气息。
片刻后,我俩道行气息汇聚在一起,充盈着尸皇的膻中主窍。
“道法烙印呢?你的道法烙印在哪儿?”我皱着眉头,紧盯着付岩,沉声问道。
我原本以为,很容易就能感应到他的道法烙印。
现在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尸皇的膻中主窍中空落落的,没有她的阴煞气息,更没有付岩的道法烙印。
给我的感觉,好像在刚才那一瞬间,我一头扎进一个空荡荡的屋子里一样。
“烙印?道法烙印?那是什么?”付岩喃喃自语着。
这会儿,他脸上的迷惘之意更加浓郁,就好像一个重度失忆者,在拼命回忆他是谁。
微微一个停顿,付岩半闭的眼睛倏然间睁大。
他快速在我身上扫了一眼,而后低下头,视线落在尸皇身上。
“老大,你……你怎么过来了?你……是我领你过来的?”
不知为何,付岩这次说的话,带着明显的颤音,似乎他内心相当的惊惧。
他脸上的肉,在快速的抽搐着,太阳穴附近干燥的皮肤上,忽然被一层汗水浸透,而后汇聚成更大的汗珠,沿着他的脸颊往下流淌。
我愣了愣,正想多问两句。
忽然间,到嘴边儿的话,又让我咽回了肚子里。
我没时间去质问付岩了。
因为尸皇……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