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得大怒,心说你才容易被带下面去呢。
我忙忙活活这些,不仅是要让自个儿了结因果,也是要救他一条小命不是?
他非但不领情,反倒特么诅咒我。
我怼呲他的话,都到嘴边儿了,不过猛然间,我又停了下来。
突然间,我注意到一个细节:赵文彬脸上的表情很郑重,绝不像随口撒谎的模样。
而且他的语气格外认真,明显对钱礼的话深信不疑。
皱了皱眉头,我暗自琢磨着,钱礼为啥要忽悠赵文彬呢?
他真的已经跟小媳妇联手,想要帮着她成为“阴灵”?
赵文彬可是他多年相交的老铁啊,钱礼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来送死?
想不明白,我就不再多想,反正我坚信,师父不会坑害我便是。
等到小媳妇阴魂露面,谁死谁活,自然就见分晓。
我把替身埋进了坑里,上面盖着薄薄一层黄土,而后指了指左边那个浅坑,说道:“等六点一到,你就消停的躺进坑里,千万不能出声、更不准出来。听明白没?”
赵文彬点点头,说道:“明白!你怎么说、我怎么做便是,反正是你有命坎儿,我顶多是遭点儿小罪罢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更加膈应。
这还反过来了呢。
他之所以这么听话、肯配合,根本不是在担心他自个儿。
而是钱礼对他说过些什么,让他坚信不疑,觉得危险都是我一个人的。
我就纳了闷,心说你哪儿来那么大的自信?
你这么自信,你娘知道么?
赵文彬把包裹着符箓的八角锤,交到了我的手上,而后他就四下转悠,瞅着可淡定了。
他越淡定,我就越淡疼。
我总觉得心里毛嗖嗖的,像是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将要发生。
挖坑过后,我把八角锤放进木箱子里,而后便暂时歇了歇。
等五点卯时一到,我又开始烧起纸钱、纸扎等寄往阴冥之物。
纸扎里有庭宇楼阁、有车马牛羊、有仆童婢女……
按照师父的说法,今晚要让小媳妇阴魂,置身于极其奢华的环境中,以“混淆视听”。
否则,阴魂心思机敏、洞悉明辨,它要是把注意力,始终放在我身上,说不准啥时候就会发现破绽来。
赵文彬倒是够听话,五点左右去撒了泼尿,随后乖乖进了坑,再没出来过,也没发出任何声响。
等我在他身上盖好树叶稻草,留下呼吸孔隙后,我最不放心的环节,也都妥妥的了。
夜色逐渐暗了下来,眼前的墓穴土包,变得越来越模糊。
就如同一只巨大的圆脑袋,在我面前与我对视。
山风渐渐大了起来。
在手电筒光照下,那些纸钱、纸扎的灰烬,便如同一只只黑蝴蝶,在墓穴周围翩翩起舞。
我的心里有些紧张。
这可是我头一次,独自跟阴魂打交道。
不知道小媳妇会玩儿出什么花样来?
她的那些手段,会不会脱离师父的推演?
我正胡思乱想着,突然间感到猛烈一阵山风过后,旋即骤然一停。
我的眼前恍惚了一下,下一秒,就多出道人影。
小媳妇儿终于出现了!
她一身白色长裙,光着脚丫子、站在墓穴土包的最上端。
在山风拂动下,她的长发遮住了右半张脸,却恰好把被砸的扁平的左半面,给露了出来。
我知道,成为阴魂后,它的装束会停留在临死前的那一刹那。
也幸好她临死前,还穿着件睡裙,要是她光不粗溜滴,我还没法儿面对她呢。
我紧闭着嘴唇,不肯率先说话。
我的总体策略,就是以静制动,不管她折腾出啥幺蛾子,我只要不自乱阵脚就成。
“小伙子,你可真守约呀,第一眼看到你,我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呢。”
小媳妇一边说着话,一边踩着黄土朝我飘荡而来,在距离我约莫有两米左右距离时,她这才停下身形。
我心说,你高兴个屌?我一瞅见你,就烦的不行。
哦,不对,我这话有语病,她压根儿就没那玩意儿。
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我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盯着对方。
如此近的距离,我更是能明显感觉到,她的身影,比前些日子,要凝实许多。
要是忽略她脚下与黄土间的距离,她瞅着就跟正常人似的。
这应该就是师父所说,“凝魂积神、聚魄化身,阴煞建骨肉、通明阴间人”了。
到了她这程度,一般的法器都制不了她,非得有一定道行的才成。
我悄悄感应了一下左手腕上的念珠,中规中矩说道:“你提的要求,我们都做到了,等今晚陪你过后,咱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往后再别联系了。”
“现在,我就先给你讲述,你被坑害的真相?”
小媳妇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不急不急——长夜漫漫呢,咱们时间多得是!”
“对了,小兄弟,你给我烧了那么多好东西,谢谢你呀!来,跟着姐姐,让你见识一下。”
说着话,小媳妇便再度挥手。
我都来不及多做反应,就感到眼前一花,来到了另一处所在。
对于这样的幻觉幻象,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仅被眼前的阴魂连番操练过,就连我师父,都有这个本事。
只要保持内心清明,不随意猜测妄动,就不会着了她的道。
尽管明白这个道理,可在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我还是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些……可不正是我烧给她的那些纸扎吗?
此时,我正处于一个宽敞的庭院里,周围亭台楼榭、鸟语花香的。
地面上,到处都是的金灿灿元宝,还有数不清的钱票。
这门楼宅院、摇钱树、车马牛羊、金银财宝……都是我不久前才烧过的啊!
原来,那些给死人烧纸扎的民俗,并不是空穴来风。
上面烧、下面收,这送货速度,老快了,而且还是上门服务。
在我愣神时,身边又走过来一对儿童男童女,低下身去,给小媳妇施万福。
他们俩手中,各提着一个红灯笼。
粉雕玉琢的小脸蛋,被映衬的红扑扑的,瞅着就跟过年时,墙上贴的年画似的,可好看了。
转身再一瞥,哎呀卧槽——
我还看到,有两只老抱子(老母鸡)在那儿趴窝!
那是昨晚师父亮出纸扎时,我一时手欠,让师父教我扎的。
我琢磨着,给小媳妇烧那老些金山银山、庭宇楼阁的,太高端大气了,不接地气。
我给她来点农村土特产,让老抱子趴窝、下个蛋啥的,让她在下面补一补。
兴许小媳妇一高兴,今晚我就能顺顺当当呢。
没想到,我会亲眼看到了自己的杰作,就那么真真切切的出现在那里。
要不是我学过几天守灵手艺,那肯定就要误以为真了。
我正要开口说话,小媳妇突然绕过我身边,快速走了两步。
而后一弯腰,从地面上揪起个人来。
“哎呀——小兄弟,你可真够意思,没想到,你把他都带来啦!”
此时,小媳妇儿手中倒提着一个人。
那人西装革履,梳着个腚沟中分头,满脸的惧怕畏缩,可不正是赵文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