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法儿用准确的语言,来形容那会儿的心情。
只觉得既愤怒、又惧怕,还隐隐含着一些委屈之意。
白小跳有句口头语,叫:莫装逼、装逼被雷劈。
我扪心自问,我也没装犊子啊,咋就被劈的王八二正的?
心里想着这些,我同时在快速的尝试,将那口诀再次连贯念出。
可不知是被那巨大声响震晕了头,还是情绪波动受到影响。
连续尝试了十几次,我都没能再连贯的默念出那句口诀。
每次读不了几个字儿,就卡壳,可狠人了。
我气的,都想把自个儿舌头咬下来。
前面几次躲闪,都在做无用功,白白耗空了我的力气。
此时,那句口诀是死活读不出来,我就干脆认命,软塌塌的躺在地上。
我就不信,师父会眼睁睁的看我被劈死?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可算是遭了洋罪喽。
每当一道雷电劈落下来,我身子便下意识的哆嗦两下。
没过多久,我身上的喷香烤肉味儿,就变成了焦糊味儿,闻着可败火了。
我的心态也在发生着变化。
开始时,我心跳快的像打鼓,身子疼、麻,犹如被火烧过一般,我便咬牙硬抗,就当磨砺意志。
再后来,我的意志就被磨麻木了。
你敢劈、我就敢抖,怕个屌嘞?
估摸着,那会儿我脑子也被劈的不正常了。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景象变幻,我终于重新回到正屋。
不过我不再是保持站立姿势,而是坐在小马扎上,又被杏儿紧紧搂在怀里。
师父收好了铜镜,朝着我俩挥了挥手,却没多说什么。
杏儿扶着我回到西厢房,拿过薄被、仔细盖在我的身上。
我看得出来,杏儿可关心我了。
她眼泪汪汪的,泪水在眼眶子里打着转,眼瞅着就要掉落下来。
“杏儿,你别伤心,我能挺得住。我年轻火力旺,等睡一宿觉就好了,明儿个保准活蹦乱跳的。”我安慰说道。
不说这话还好,我这一说,杏儿的眼泪就簌簌掉落下来,瞅的我可心疼了。
“小师弟,你被折腾成这样,我心里也很难受呢!”
“不过你别怪师父,他也是为你好,人前显贵、人后遭罪,你吃得苦越多、将来的成就才会越高呢。”杏儿哽咽着说道。
我愣了愣,说道:“学习刻画符箓,大家伙儿不都得这么一路走过来?”
“你、二师哥,都遭过这样的罪,轮到我这儿,自然也不能例外啊!”
我知道大师哥的死,属于忌讳,所以刻意没提他。
杏儿摇了摇头,一边帮我仔细掖好被角,一边说道:“我们第一次进入到铜镜幻境时,都只待了一刻钟左右,很快就出来了。可是你——”
杏儿这么欲言又止的一说,我这才反应过来,到现在,我还没来得及看时间呢。
我浑身麻的像个木头人儿,行动极不方便,于是杏儿帮着我取下电子表,凑到我眼前。
等看到上面显示的数字时,我都想立马蹦跶起来,直接找师父算账去了。
凌晨三点半!
师哥他们以前只待一刻钟,我却在铜镜里,被雷劈了近一个半小时!
干啥玩意儿?
私底下给我加码啊!
难怪刚才经过西厢房墙面上的镜子时,我会看到自个儿,变成那副小老样。
头发乱糟糟,像是被黄皮子组团洗劫过的鸡窝。
脸上乌漆麻黑的,就跟刚从灶坑里钻出来似的。
再加上阴鬼在我脖子上掐的那一道印痕,犹如一个黑紫色的皮带,套在了我脖颈子上。
就这幅模样,别说别人了,我自个儿瞅着都哆嗦。
我搞不清楚,为啥在幻境中留下的伤痕,会被带到现实中来。
不过有一点十分明确,我被祸祸成这样,师父就是罪魁祸首。
兴许是看出我情绪有些激动,杏儿的小手赶紧抚在我胸脯子上,帮着我顺气儿。
“小师弟,你就别这么大气性了!我都说啦,师父对你严管厚爱,这些都是有目的的呢。”杏儿说道。
我心说,他老人家当然是有目的了,他是在保证祸祸不死我。
今儿个就算了,时间太晚,我又浑身乏力、行动不便。
等明儿个我伤好后,非得找师父理论理论去。
就算被他多拍两巴掌,有些话我也得问个明白。
——
——
我咋都没想到,在床铺上那么一躺,居然硬躺了五天。
等我能下地正常行走时,距离跟小媳妇儿阴魂碰面,只有一天时间了。
这期间,杏儿悉心照料我,每天都在西厢房待到很晚。
她又从师父那里,拿来不知名的药膏,每日帮我全身涂抹,我都让她整的不好意思了。
师父过来看过我一次,面对他时,我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去质问。
我又不彪,当然明白,师父所做的一切,肯定都有他的用意,绝不会无缘无故坑害我便是。
“杏儿,你说在最初接触符箓时,你也同样割出一大碗鲜血来。”
“我挺大个老爷们,瞅着那血都发晕,你当时就不害怕?”
夕阳映照在院落里,洒下一片金辉,我懒洋洋坐在小马扎上,向着杏儿问道。
“我们女同志,对鲜血倒不是很害怕的。哎呀——小师弟,你就别问这么多啦!”
让我有些奇怪的是,在说话时,杏儿的脸上浮上两朵红晕来,瞅着就像是西山上空的红霞。
我心说,这倒是够新鲜的,小娘们居然不怕血?
这是个啥道理?而提到这一话茬,杏儿咋显得那么不自然呢?
我没欠嘴多舌的,正想就此换个话题,问问那天她在我身上杵过几下后,我为啥立马就不能动了?
便在这时,院子外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后走进两个人来。
一个西装革履,脖子上套着个蓝色领带,人模狗样的,可不正是赵文彬?
此时他意气风发,再没了那天菜窖下,那出半死不活的样儿。
他的右手伸进怀里,像是捂着什么东西,于是走路的姿势,就显得有些怪异,只有左臂甩甩嗒嗒、像个独臂老尼。
另一个穿着深蓝色的中山装,中等身材,脸上挂着和蔼的笑意。
当他瞅向我这里时,我就觉得这人儿可实诚了,值得交往。
“喂,小伙子,我问你,你师父在家不?”
赵文彬一眼就认出了我,快步走到我跟前,向正屋方向指了指,问道。
我没直接回答他,反问道:“你找我师父干啥?”
不等赵文彬说话,那穿着中山装的男子两手合十,朝我做了个很友善的手势。
“我们想找你师父,谈一笔生意啊!这笔生意,要是能谈成,往后我保你师徒四人,一生荣华富贵!”
他在说话时,两只大眼珠子里,闪烁出极其诚恳的神采。
我下意识的,就觉得他可值得信任了。
扭过头,我正想朝正屋喊两嗓子。
便在这时,房门一阵吱呀声,却是师父率先走了出来。
“呵——跟我谈生意?还真是买卖人的本色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九死一生!”师父指了指赵文彬说道。
听到师父的话,那中山装男子却摇了摇头,笑呵呵的说道:“那可未必!只要按照我说的来,保准儿这些活人性命无忧,却定能让她魂飞魄散!”
他这番话说的极其阴狠,可语气却温和的如同在唠家常。
尤其是,他那自然的表情和从容的姿态,让我根本感觉不出他的杀意。
我心里暗自纳闷,心说这人是谁?
难道是——赵文彬的多年好叽友: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