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倒是没跟我卖关子,随后就给出了答案。
守灵人彻夜守灵,极其辛苦;说不定又有阴魂缠绕,耗神耗力的。
所以,养足精神、补足体力,就是守灵人要学会的基本功课。
杏儿看似依靠在棺木旁闭眼静坐,实际上,她正用门中秘术,调养心神。
杏儿给我做了个对比:她那么安静坐一个小时,足以抵得上我呼呼睡两、三个小时。
甚至,效果可能还要好上更多。
“我勒个去!还有这么神奇的手段呢?那杏儿,你……你快教教我!”
听到杏儿这么一说,我顿时就无比的向往,缠着杏儿说道。
我心说,这可真是“困了枕到枕头、饿了吃到馒头”了。
我正愁觉不够睡呢,结果杏儿就告诉我这么个好消息?
要是她没忽悠我,那我往后可就有福了啊,随便找个安静地儿坐仨小时,不就把缺的觉都补回来了么?
我缠了杏儿老半天,她却没有搭理我。
扭头一看,杏儿脸蛋子上竟然红了那老大一片,乍一看,就跟熟透了的大苹果似的。
我忍不住怦然心动,都想上前咬她一口了。
按捺住这不着调的想法,我纳闷问道:“杏儿,你这是个啥表情啊!不教就不教呗,你羞臊个啥?”
话音刚落,杏儿突然一拳砸在我肩膀上,嗔怒道:“不许再说这个话题啦!就属你最讨厌,还说,还说……”
我赶紧投降,以免惹的她不高兴。
右手揉了揉被她捶过得肩膀,那里不疼不痒的,就是多出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觉来。
杏儿转移了话题,问我昨儿个那三道流程进行的怎么样。
她跟我隔着一段距离,很多时候又有我背影挡着,所以她看不真切。
我实话说道:“总的来说,还行,挺顺当的,就是中途冷不丁冒出只大耗子,给我吓了一跳。”
“棺木附近出现了大耗子?那……那怎么可能?”
杏儿满脸惊诧的问道,想来她是真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我把大耗子前后两次出现的经历,和杏儿仔细说了说。
等我说完,杏儿就反复念叨说,“不可能呀,不可能呀——”
从杏儿酉时接班开始,每隔一个时辰,她就要做“五净四驱”的功课。
而四驱其中的一项,就是驱赶灵物,重点包括胡、柳、白、黄、灰等五种类别。
胡是狐狸。
柳是蛇,土话也叫长虫。
白是刺猬。
黄是黄鼠狼,俗称黄皮子。
灰是老鼠、耗子。
守灵人对灵物的感应,可要比对普通人的感应灵敏多了。
那大耗子怎么可能在杏儿眼皮子底下蹦蹦哒哒、却不被发现?
这倒真是有些奇怪了!
我只跟杏儿提到了大耗子的事情,至于中途刺破手指等小事儿,我就没再跟她细说。
我觉得丢人。
连续两宿守灵,我的表现真是太差劲儿了,一到关键时刻就秃噜扣。
仔细回想这过往两天,小媳妇儿到底把我咋滴了?
她是挠过我,还是啪啪啪扇过我大耳雷子?
都木有啊!
整个儿就是一自己吓唬自己!
那会儿我还没有察觉,在杏儿面前,我总是下意识的想要表现自己;想做个纯爷们,让她能高看一眼。
可惜,直到我迈入“稳秤”阶段之前,我都是毛毛躁躁的、净干那拉裤兜子的事儿,别说让杏儿高看一眼了,到了后来,她都没法看我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我也提到了敲棺木的事儿。
跟我预料的差不多,那是杏儿生怕我耽误太多时间。
与尸体打交道,对时间节点卡的极其严格,一旦错过了时辰,说不定会引发相当严重的后果。
杏儿看我待在棺材里,迟迟不肯出来,她这才敲棺提醒,倒是把我给傻眯了。
山路看着挺远,可一路上跟杏儿有说有笑,聊着一些趣事儿,不知不觉间,时间过得飞快。
等回到西山腰时,我跟杏儿都没唠够。
师父有吩咐:叮嘱我今天回山后,第一时间,把勾魂落魄针拿给他。
我自然是不敢怠慢,大木箱子往院子里一放,都没顾上多喘两口气儿,我就径直进了师父的正屋。
“得水儿,这一趟,可还算顺利?”
师父那沙哑而沉闷的声音响起,立马把我欢脱的心情,给整压抑了。
我点了点头,恭恭敬敬回答道:“师父,按照您的计划,三个流程进行的都很顺利。诺——我已经用这钢针,在她脑门子上扎过了,至于上面有没有附上她的魂魄,我就不太清楚了。”
说话时,我掏出裹着勾魂落魄针的小黑布包,递到了师父手里。
师父嗯了一声,枯瘦的大手突然扣在我头顶上,随后微微用力。
嘶——
我让他薅掉了两根头发!
在我愣神时,师父已经打开那小黑布包,将那锋锐的勾魂落魄针取在手里,而后向着屋内烛火的方向靠了靠。
他这是在搞什么名堂?你就算想薅我头发,那提前跟我打声招呼啊!
这家伙,我还以为师父会九阴白骨爪呢。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向师父那里挪了两步。
等我目光再落在勾魂落魄针上时,我不由的微微有些吃惊。
在针头和针尾上,不知何时,多出两个苍蝇头大小的黑点来,周围有淡淡的模糊光晕,隐隐约约的荡漾着。
那两个小黑点并不是固定不动,而是在针身上,沿着固定的路线,上下交替而行。
移动时,黑点周围的光晕就被拉长,如同在身后拖出一根细小的尾巴。
师父弯下腰,借着烛光,在勾魂落魄针上仔细看了看。
我注意到,他在近距离盯向针头、针尾时,他眼角的鱼尾纹,皱的就更深了。
师父直起了身子,这一次却是轻碾着我的一根头发,左手一松、似乎要让勾魂落魄针落在地上。
可诡异的是,在他松手的瞬间,头发丝儿和针头之间,莫名其妙的产生了一种吸引力。
隔着大约一平指的距离,勾魂落魄针就在头发丝底下,一左一右的悬空晃动着。
师父再让针尾朝上,换了一根头发时,情况也是如此。
嘿!真是神奇了!
我的头发丝儿,啥时候变成吸铁石了?
验证过后,师父这才点了点头,把小黑布包收进旁边的暗格里。
师父解释说道:“那阴魂骗你开了口,其实就是要和你落下因缘,而后在头七夜、她戾气最强时,指使你违背本心、做出一些有违天道之事来。”
“现在你已取得她一魂一魄,基本算是化解了这份因缘;往后你要以此为戒,切不可再轻易犯下错误、坏了规矩。”
“千万不要以为,守灵人可以:借用三出为己用、两手阴阳攒阴德、平解怨戾顺天道,就极为了不起了。但凡坏了规矩,必将受到阴惩啊!”
“想想你大师哥的下场就知道——哎……规矩啊!”
说到这里,师父便是一声长叹,而后老半天没搭理我。
我已经慢慢摸清了师父的脾性,他要是不主动和我说话,我最好是消停的闭嘴等着。
要是胡乱插话多嘴,说不定就会惹得他不高兴。
甚至说不准还会招来一顿铁尺炒肉呢。
我可清晰的记得,那铁尺噼啪拍在巴掌心儿上的滋味儿:格外有节奏、格外有弹性、格外的火辣……
我可再不想尝试第二回了。
师父背过手去,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约莫过了五六分钟,他这才开口问道:“得水儿,你还有什么事儿没?若是没有,今儿个你就先行回去,多多歇息吧!”
我咋都没想到,今儿个还能有这么好的待遇。
我还以为,我得待在这屋儿里,听着他絮絮叨叨、给我讲解一晌午呢。
想了想,我倒是没急着回去补觉,让师父这么一提醒,我还真是有个问题想问,都憋了我一道儿了。
我说道:“师父,今儿早上,杏儿跟我提到咱们门中一种手段,可以在短时间内恢复精气神儿。那是个啥手段呢?要不,你现在就教教我?”
“哦,你说的是宁心静神术吧!这个倒是简单,十句口诀而已!等你二师哥下午回来,让他教你吧!”师父说道。
我心说,连你都说了,不过才区区十句口诀。
以我的记性,顶多两三分钟,我就能记得滚瓜烂熟了。
既然这样,师父咋就不动动嘴儿,赶紧传授给我呢?
心里这么想,我顺嘴就问了出来。
却没想到,师父盯着我看了两三秒,而后在他脸上,居然露出一抹不耐烦的情绪。
“得水儿,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赶紧回你西厢房去!”
说着话,师父冷不丁照我屁股踢了一脚。
我踉跄几步,直接让他给踹到门口那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