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松华喜滋滋地抱着这天赐的孩子,一路小跑到卧房,老婆张英赶忙在床头的衣箱中取出一床崭新的被褥,铺叠整齐,才让他把孩子轻轻放在上面。
张英侧身坐在床头,边伸手轻拂着孩子黑色短发上的稍许的霜露,仔细端详着他渐渐红润的面容,边对丈夫详细询问着发现这孩子的过程。
在听到凌松华的耸人听闻的描述后,张英开始不相信,以为他痴人说梦。在反复确认后,才相信了他的说法。
“几亿年?这孩子是神不是人哦!”她瞪大了惊异的眼睛感叹着。
凌松华用眼梢觑了一下昏睡了男孩儿,把一张瘦长的脸凑近妻子,喜形于色地悄声说:“这一下,我们要发大财了!”
“发什么财?你又要打什么歪主意?”张英翻白着眼看着他,下意识地用手摁着男孩儿身上盖的被子,似乎怕被人抢走似的。
“你想啊,这小孩儿从天而降,要是把他卖给科研所,怎么也得值个十万八万的!”
“亏你这话说得出口。这么个宝贝孩子,喜欢、心疼还来不及呢,你倒琢磨着给我卖了!你休想!”张英怒气冲冲地说。
“嘿嘿……”凌松华狡黠地一笑。
张英看他不像能就范的样子,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说:“姓凌的,这孩子,你尽管卖就成。不过,到时候,我可要把你这个盗矿贼的勾当报告给政府,判你个十年八年的,叫你嘚瑟!”
凌松华一听这话,态度就软了下来,把发财的话题搁在一边。
这时,小男孩儿口中发出了轻微的咕哝声,皱着眉头,眼睛缓缓地睁开。看到面前的夫妻二人,他脸上露出惊异之色,猛地撩开被子,上身挺了起来,紧紧地向后贴着床头,急口发出了一连串陌生的音节。
凌松华虽有些惊慌,但还是凑近了男孩儿,双手轻轻搭在他小小的肩膀上,低声说:“别怕,别怕,你现在在家里,很安全。”张英也探过头来,用温暖的微笑来安抚着这个惊慌的孩子。
男孩儿右顾右盼了一下,情绪渐渐平稳了下来。他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望着凌松华,缓缓地伸出了右臂,把掌心露出来朝向他。须弥间,他的掌心处竟然现出了一团氤氲的红光。
凌松华惊得后退了一步。张英见状,用手指捅了捅他的手背,低声说:“你怕什么,孩子要和你握手呢,快把手伸过去。”
于是,他就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本想做一个握手的动作,却被一股引力所吸,和男孩儿的手掌贴在一起。约莫过了两分钟后,男孩儿才放手,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他向两人点了点头,双眼一合,又沉沉睡去。
“看来,这么多年,这孩子累坏了。”张英怜惜地望着男孩儿说。
“三亿年,一直躺在一个棺材里,搁谁也累。”凌松华附合着说。
“你刚才和他手贴手的时候,是啥感觉?”张英好奇地问丈夫。
“手心发热,脑子发蒙,有些乱七八糟的图像在里面乱窜。”凌松华蹙着眉,抓了下头皮,一脸茫然。
“老凌,咱给这孩子起个名儿吧。刚才你说他从石头缝里磞出来的,就像孙悟空,要不,就叫他凌空吧。”
“不好,这个空字不吉利,一听就是个和尚命。他在三亿年前的地层里现身,很有可能是外星人,是天外来客,就叫他凌客吧。”
“这名字倒也行,不过觉得不太踏实,‘来客’——坐坐就走的样子。”
“好了,就取名为客吧。娶了媳妇忘了娘,不都这样嘛,总不能像邻居家的孩子,起个名字叫栓子吧,那多难听。”
于是,“凌客”的名字就这样被正式确定下来。
这一夜,两夫妻睡得并不踏实。在另一个卧房,半夜里,张英时不时地下床来到凌客的房间,瞅他一眼,生怕人突然溜走,自己落得空欢喜一场。
直到凌晨时候,张英才马马糊糊地眯了一觉,醒来后精心准备了一顿早餐。大米、把子肉、鸡蛋,满满当当地摆了一大桌。
“媳妇,今天这早饭怎么这么丰盛哦!”凌松华一屁股落在饭桌前的马扎上,夹起块肉填到嘴里。
张英则蹑手蹑脚地到了男孩儿所在的卧室门口,掀了门帘,往里窥探。
这时,凌客已穿戴整齐,凌松华结婚时置办的一身黑西装穿在他身上,明显在过肥大,上衣的下摆垂在膝下,裤脚则挽了很高。
张英冲着他笑了笑说:“凌客,这是你爸结婚时的西装,先凑合着穿,过一会儿,妈给你去买新衣服。”
听到张英的话,凌客凝神想了一会儿,张口回答:“谢谢。”
这句简单的回话,让张英很是纳罕,她当然不知道,他掌心里的芯片具有吸取电磁波的功能,在昨夜,凌客已经对这个世界的常用语汇进行了学习。
凌客走了出来,见到凌松华,用略显生涩的发音说:“林先生,早上好。”
凌松华愣了一下后,忙起了身,指着他旁边的一个马扎,说:“快坐下,吃饭吧。”
凌客怯怯地坐了下来,看着桌上的食物,轻舔了下嘴唇,喉咙处翕动了一下,发出微微的吞咽唾液的声音。接着便手足无措着不知如何下手。
张英给他递来一双筷子,他觑了一下凌松华执筷的动作,笨拙地夹着一块闪着油花冒着香气的肉块。试了几下都不成,就索性把筷头往上一扎,挑起来放到嘴里,边有滋有味地咀嚼着,边叹着:“好吃!”
这引得夫妻俩都笑了起来。
张英端详着凌客,见他方口鹰鼻,长方脸棱角分明。留了个寸头,每根头发像黑芒一样竖立的。宽阔饱满的额头下,一双剑眉微微上挑,一双略呈圆形的大眼睛熠熠生辉,黑瞳里闪烁着宝石一样的光彩。
真是一表人才,捡了个宝哦。张英暗道,即使自己有生育能力,就凭凌松华那尖嘴猴腮的样儿,断生不出这样的儿子。
不一会儿,桌上的饭菜已被凌客一扫而光,他又感激地用远超过自己年龄的成熟的语气道了声谢。
“不要这样客气,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张英笑望着他说。
凌客沉吟了一会儿,突然向凌松华问起,“这个行星现在叫什么名字?我的时代距今多长时间了?”
凌松华盗矿的经验在这里派上了用场,他有些得意地瞟了下只初中毕业的妻子,对凌客说:“这里现在叫地球,你来自三亿年前,比恐龙时代还要早一两亿年。”
凌客听了,颇为动容,虽然他并不知恐龙为何物,内心还是生起了沧海桑田所带来的感慨,透过窗玻望了下外面的天空说:“变化真大哦。”
“当然大了,都三亿年了,可不是一般的大。”凌松华揶揄地笑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