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人。”

厉霆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自家亲弟弟给坑了，黑着脸走了出去。

厉承雨看到厉霆出来，不动声色的站在了厉承风的身后。

“大哥这是怎么了？”

厉承雨明知故问，看着厉霆黑着一张脸，自己却笑着。

厉承风也听厉思甜说了发生了什么事，有些无奈的看着厉承雨。

“大哥，先救封晴姑娘要紧。”

厉承风站在两人中间，还是当了和事佬。

“是呀是呀，三哥哥也是在帮你们呀！”

厉思甜这次也站在了厉承雨这边，她拼命的想压不下去上扬的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看来她大哥这事不用别人操心了。

封晴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况且身份特殊，纵使越国思想比较开放，厉府一家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住在厉府也总是不太合规矩。

尽管厉止寒也不是什么合规矩的人，但是有了这事，他还是有些担心他这儿子再做出什么事来。

于是，封晴的脚好的差不多以后，就在安乐斋修养了。

也因此，厉霆往安乐斋跑的突然勤快了许多。

虽然大多时候只是进去转一圈，坐一会儿，什么都不做就走了。

但是，这频率的确高的不太正常了。

这天，厉霆借着临近年底，容易出现祸端的借口去街上巡逻，只是绕着绕着就又走到了安乐斋。

今日又恰巧遇上了刚好外出采买回来的林子。

“将军来了啊，进去坐会儿？”

林子虽然这几日忙着采买，没有见到过几次厉霆，但是听底下的一帮孩子们说，厉霆几乎是天天来。

他也猜到了厉霆来这里的目的，主动邀请他去里面坐一会儿。

经过之前的事，林子现在也不怕厉霆了，现在见到厉霆，反而十分的淡然。

之前是因为害怕自己身份暴露，而现在，他已经暴露了，并且厉霆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恶意，他也就没什么可怕的。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厉霆敲打着桌面，看着正在沏茶的林子说道。

“那还能怎么办？现在阁主能给我，给其他孩子一个吃饱穿暖的机会，我就十分满足了，就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明明只是一个少年，说这话时，却老成的像个活了半辈子的中年人，带着看透一切的淡然。

“你就没想过替林家人洗清冤屈？”

厉霆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少年，眼里透出一丝无奈与心疼。

“厉将军知道当年事情的内幕吗？”

林子看着他，漆黑的眼珠在略显昏暗的屋子里更让人看不透了。

当年林夫人给那个婢女留下的包袱里，有一些细软珠宝，都是没有官府印记的可以随意使用的。

还有两封信。

一封是当时林将军送给林夫人的，一封是林夫人亲手写的，给他只有九岁的孩子。

这些东西，直到一年后，那个婢女因为忍受不了别人对她的指指点点而离开后，林子才拿到了。

第一封信，林将军的信，交代了他所有想说的话，差不多算得上遗书，里面写了这些天发生的事。

从人人敬重的林将军沦为私通敌国的罪人的过程。

那一年，正是林将军势头最大的时候。

年仅十八岁的二皇子找到了他，委婉的提出要拉拢他的打算，只是林将军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他一向厌恶这些皇室争储的勾当，况且当时太子才八岁，二皇子就已经开始谋划，更让他不齿。

耿直的林将军甚至直接表达了他的厌恶，与二皇子闹了个不欢而散的结果。

然后没过多久，宫中就传出了林将军私通敌人的谣言。

清者自清，他从来不在乎这些，他相信皇上有自己的判断力。

只是，他还是高估了皇帝。

等到那些人把那伪造的证据拿出来之后，只是一两件不起眼的信物罢了，但皇帝根本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

只是那一两件不充分的信物，就让皇帝大怒，然后将他关进了天牢。

那日，他看着皇帝佯装怒气却带着点心虚与不忍的脸，他就明白了一切。

因为他威名远扬，哪怕是在牢里，也有人可怜他，给了他纸笔让他写下了这最后一封信，详细的交代了事情的经过然后遣人偷偷送了出去。

这便是第一封信。

第二封是林夫人在收到林将军的来信后执笔写的。

她料到那婢女不可能照顾他们很长时间，于是心平气和的写下了让林子忘掉仇恨，好好做一个平凡人，替他们好好看看这世界的话。

这个母亲，到最后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落入仇恨的牢笼。

于是林子也如他们所愿，成为了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无家可归的孤儿。

一个尚未婚配的女子带着两个孩子，在那个落后的村子里，是要被人戳烂脊梁骨的。

最后那婢女实在忍受不了了，将那因为时间长已经硬化的包袱交给了林子，然后投河自尽。

他就只剩下了两岁的妹妹，那时候他才十岁。

村里人瞧他们可怜起初还会给他们点吃的，可后来时间长了，就没人在乎了。

他只能带着妹妹来了锦城，遇上了同样可怜的一群小乞丐，从此担起了照顾他们的责任，做了三四年的乞丐。

“将军，别说我现在无权无势，找不到证据。”

“就算我找到了，我替我们林家人证明了清白，又能如何？”

“我爹，我娘还有其他族人，他们的死又有多少是皇帝明知他们是清白的情况下还是任由那些人将罪名扣了到底？”

林子说这话时，紧紧攥住了拳头，他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种名叫仇恨的情绪。

“哪怕真的自证清白，我也不可能为那皇帝效力，更不可能接受他那虚假的补偿和赏赐！”

厉霆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二皇子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开始打了这太子的地位？皇帝甚至还纵容他除去了朝中重臣的势力？

“功高震主，母亲觉得我想不明白的应该就是这个词的意思吧。”

林子苦笑了一声，又恢复了往日知书达理的神态。

“所以，真相还有什么意义呢。”

眼角悄悄地溢出了一滴水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隐进了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