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来朝拜的朝圣者吗？如果是的话，你可以沿着这种路前行，最后登上圣山。”

“还是来投奔亲人的？如果是找亲人的话，我建议你去神殿找牧师大人问问，他们那里有所有人的姓名和住址。”

“还是说，你是受主蒙召的神选之人？如果是的话，那我还是建议你去神殿去找牧师，他们清楚后面的流程。”

“还是说……”

和木讷农夫的外表不同，这个友善的男人相当善于言谈，跟着有些迷茫的宁封侃侃而谈。

“啊！老毛病又犯了！”

就这样自顾自说了半天，他才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啪！

“哦哦，哈哈哈，你看我这个着急的性子，咳咳咳！”

讪笑了一下，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过于熟稔。

他咳嗽了两声，然后抬手在衣服用力蹭了几下，擦去手上的泥土。

他将手递到宁封的身前，露出了朴素的笑容。

“我是赫利，在这里已经住了很多年了！”

一边递出手掌，他一边用左手大力拍打着胸脯，自信满满地说着。

“不要担心，有任何问题，我都可以帮你解答！”

眨了眨眼睛，宁封多看了对方几眼，但最后还是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抬手与他轻轻握了握。

粗糙而有力，毫无疑问这是一位农夫的手掌。

和外表一样，赫利确确实实是将自己生命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了农耕之上。

“硬要说的话，我应该算是你说的第三种。”

被圣光之主邀请，这样能不能算是一种眷者？

宁封觉得大概是算的，甚至光凭这一点，他的身份就已经能够比很多的大主教还要高了。

谁有资格被圣光之主亲自邀请？

“哦！那这还真是令人羡慕啊！”

赫利的眼睛瞪大却没有怀疑，而是感慨着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感慨道：

“要是我也是神眷者就好了！”

“神选的身份很好吗？”

“那当然！”

奇怪地看了看宁封，赫利嘟囔着：

“那可是圣光神选啊！这是多么令人羡慕和渴望的荣誉啊！你知道这有多么的高贵吗？哈哈哈，不过你不用紧张，你未来会明白的。”

“嗯！走吧，我带你去神殿。”

说完，也不等宁封的反应，他直接大步迈步走了起来，连刚才收获的麦子都不管了。

“不用带上吗？”

挑挑眉，宁封跟随在赫利的身后，问道：

“那些麦子就那样放在那里，没关系吗？”

“放心放心！这里是不会有惦记那些东西的，因为没有必要啊。”

不是因为道德，或是教条的约束，只是因为没有必要。

“…………”

宁封只是思考了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没有必要吗？

在这种奇迹之城中没有人会受冻挨饿，所以就算有粮食散落在地上，也不会有人偷偷藏起。

在外面能够买一个年轻奴隶的半袋麦子，在这里的价值不会比孩童手里玩着的玩具要高。

“这，确实是没有必要。”

没有注意到宁封语气的古怪，赫利依旧喋喋不休地讲述着。

从邻居刚怀孕的小女儿说到主教牧师的习惯，从丰收的麦田说到他七岁时看过的风景，天南海北无所不谈。

要不是宁封知道自己和对方只是第一次见，他差点以为自己和赫利是失散多年的亲人。

不然，什么人会用走路的时间来试图用单方面的交流来填满两人间的空白呢？

两人走了一段时间，赫利又是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不好意思地憨笑：

“哎呀，我又忘记了，光自己在这里说了，哈哈哈哈……”

用力挠头试图缓解尴尬，他问道：

“说起来，你是哪里人啊？从哪里来的？”

“我……我其实记不住自己出生的地方，不过我这次是从被北方来的。”

“北方啊，我记得北方的风景很不错吧？”

眼中亮起了好奇的光芒，赫利忽然对宁封的故乡充满了兴趣。

“能跟我说说吗？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了？虽然比不上圣光之城，但也是相当不错的吧？”

不错？

嗯？

“为什么会觉得外界的情况不错？”

哀鸿遍野，死伤无数，神灵肆虐，怪物横行……

你想说这样的世界……不错？

根本没注意到宁封改变的表情，赫利自豪地扬了扬头：

“那还用说吗？我跟你说啊，我可是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了啊！每一个进城的人我都有印象。”

“这些年从外面来到这里的人，每一个都是健健康康的，完全没有了以前瘦弱的样子。”

“有的人刚来的时候还戴着各种珠宝首饰，甚至还会拉着好几车的黄金呢！当然，那些最后都捐献给了神殿。”

结合着这些见闻，见多识广的赫利自信地推断着。

“现在外面的生活肯定也相当不错了！”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不对吗？

面对这个问题，宁封甚至都不曾感觉愤怒。

他只是有些想笑。

外界已经战火不断，能有财力物力逃难到这里的会是什么人并不是很难推断。

那些人，可绝对代表不了大多数人啊。

但和一个在理想国度生活了一辈子的农夫也没有什么好争论的，不是吗？

“外面……”

宁封只是停下脚步，看着周围金光璀璨的一切。

那些被圣光覆盖的所有。

从广袤的麦田，从精致的楼阁，从每一个人脸上的笑容……他看向前方的神殿，最后望向天空之上的烈日。

那洒下温暖眼光，滋养万物生长的太阳。

哈哈。

轻笑了起来，宁封摇摇头，自语：

“还真是黑暗啊。”

“……你说什么？”

赫利奇怪地跟着抬头，却发现太阳依旧耀眼，完全没有半点变黑的样子。

他在说啥？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如何回答你的问题。”

宁封注视着太阳，轻轻地开口：

“这就是我对外界的想法。”

他说：

“黑暗。”

“无止境的黑暗，将所有无辜之人吞噬殆尽的黑暗。”

【漫地遍野仅剩一念——唯有一死，】

【迅速且缺少尊严；】

【那饥馑侵彻肠胃——人们毙命而曝尸荒野，骨肉不掩；】

【遍地瘠土都遭席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