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们先不要多想后面有没有人指使,春耕在即,我们没有时间拖延下去,白蔻,你说的速战速决,是什么办法”
河东村是顾昀租赁的,他再生气也得先冷静下来。
“刚才荣管事说,因为雇农的关系,村里家家户户年满十五周岁的男女老少都签字画押了对吧”
“是的,都签字画押了。”荣管事连连点头,“不是我自夸,宁家做皇商有几十年了,大大小小的经验教训总结下来,到如今我们办事一定会注意到方方面面的细节。”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白蔻晃晃手指头,轻轻一指荣管事,“村民们签字画押的契约我没看过,老实说农场那边的事情我真的从一开始就没有跟进过,都是诚王妃一手打理,来来往往的各种契约也是直接由我们世子保管,但荣管事这么打包票,就好办了。”
“好办在哪里”屏风内外的众人都竖起了耳朵。
“打官司咯,集体官司,把河东村所有签字画押的男女老少通通告上公堂,他们撕毁契约可以,买卖不成仁义在,晔国公府行事一向遵守以律法为准绳,那么照毁约的约定赔偿世子的损失,建到他们村里的水利工事也得照价付钱,之后他们用不用是他们的事,反正这村子我们不租凭了。。”
“啊”众人皆大吃一惊,没想到白蔻会提出这样的主意。
“对,你们没听错,跟河东村打集体官司,这叫正面杠,我们绝不能把时间花在和他们扯皮上,如果村民背后真有人鼓动的话,幕后的人最希望的就是让我们陷入无休止的扯皮中来分散精力,而我们不可以掉入这样的陷阱。我们始终秉持一点,村民坚称上了我们世子的当,所以才要撕毁合约,那就上公堂辩个是非分明。”
“村民恐怕会炸了锅的。”顾昀和宫长继还在考虑,荣管事率先说道。
“与我们何干签字画押的契约说撕就撕,他们自己首先蔑视律法,但我们晔国公府的世子却必须按律法行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那就上公堂嘛。河东村民是不是本朝百姓是不是要遵纪守法他们违法在先我们能不能告他们我们世子是文明人,动口不动手的君子,反对任何形式的暴力,有理说理,说不清理就上公堂请老爷裁判,我们不耍阴谋诡计,我们只用阳谋光明正大地碾压一切牛鬼蛇神。”
白蔻首先一脚站在了遵守律法的高度,不但让顾昀和宫长继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屏风后头的宁佩兰也差点笑出声来,荣管事更是噌噌噌地高看了白蔻很多。
“可是河东村是五个村子里最大的,光是签字画押的人口就超过千人呢,这集体官司要怎么打”荣管事是实际办事人,既然要走打官司的这条路,自然要把问题和困难都考虑清楚。
“我们世子是原告,拿被告上堂问话是衙门差役的事情,与我们无关,但超过千人的被告我们也要提前做些准备,需要请世子召集知名讼师组个五到十人的讼师团,以表示您坚决打官司的决心,不要害怕讼师费的问题,如果世子赢了官司,自然是败诉的村民支付打官司的一切费用,包括讼师费。”
“白蔻,你说得这么热闹,这官司真打得起来”顾昀倒不担心钱的问题,他现在真不缺钱,但就是觉得白蔻的意图好像没有完全说清楚。
“打官司的真实目的是摆出姿态,立个标杆,防止另外四个村子有样学样,这是杀鸡儆猴的招数,而且只有上了公堂,才知道村民们撕毁契约这事到底有没有人在背后指使,我其实一直很在意荣管事不认识的那个年轻人,前期谈判的时候他不曾出现过,现在又冒出来,这人的来历和目的只有在公堂上才能知晓。”
“对呀”宫长继笑呵呵地一拍手,“倘若在公堂上真的揭发出来有人在背后搞鬼,定叫那个幕后主使人连同整个家庭和家族都丢尽脸面”
“对,没错,就这样,正面杠,用阳谋碾压一切牛鬼蛇神”顾昀也抚掌大笑。
屏风后头传来宁佩兰柔柔地嗓音。
“白蔻,你觉得这官司最终走向会是什么”
“大概是朝廷调解,达成协议,原告撤诉,契约照旧,皆大欢喜吧。”白蔻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这么肯定”宁佩兰的声音里充满笑意,“你都说出来嘛,我们心里有底才更好做事呀。”
“超过千人的被告,只要这状纸一递,全京城都会关注,有圣人看着,这官司哪里进行得下去,说不定被告都无法全部到堂,直接在田间地头就能结案了。”
“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有但是。”若不是屏风挡着,宁佩兰真想走出去说话。
“但是,若是这么静悄悄地把案子结了,就显不出我们世子受的委屈了,既然要正面杠,当然是把场面闹得越大越好,从一开始就坚持坚决不接受调解,就是要裁判,迫使迎天府把一千多人的被告全部提上公堂,不在公堂上辩的话,背后有没有幕后指使就不知道了。”白蔻当然有但是,脸上尽是算计的得意笑容。
“倘若有幕后指使,这状纸一递,就是打草惊蛇,那个荣管事不认识的年轻人可能会被灭口,或许直接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正好啊,人不见了,不就说明此事有鬼官司赢定了。若是那个年轻人太太平平上了公堂,辩得有理,世子输了官司也没话讲,他若是辩不出来了,就证明了是他胡搅蛮缠,恶意离间晔国公府世子与河东村民的关系,紧接着就可以诘问他有没有受人指使,他若是嘴硬不承认那罪名就他一个人担,他要是嘴不硬,后续还有戏看,官司接着打,把幕后主使一块告,反正我们世子的名誉损失赔偿金必须得有人出。”
“说的对,如果真有幕后主使,在不能下黑手让人失踪的前提下,又不能在公堂上被人供出来,就必须得推动这场官司在中途以调解撤案为结束,村民们吃了这一顿苦头,受了教训,自然不敢再撕毁契约,春耕会照常进行。”顾昀摩挲着下巴,决定就这么办。
“所以打官司是最优的解决办法。”宫长继踢踢顾昀,竖个大拇指,“还是你家白蔻厉害。”
“白蔻,那我们这些股东要做什么总得表示一下支持吧”宁佩兰还是紧抓正题。
“当然,在递状纸的同一天,给宫里写折子。世子是皇商,他必须要准备一本折子向圣人解释事由,折子里面还要附上一份契约的抄本,不能等圣人得知官司的事情再来问,圣人不喜欢这样,到时候肯定会臭骂一顿,而得不到半分同情。”
“嗯,说得对,明之一人写本折子上去,我们股东再联名上个折子,不卖委屈,只讲事实摆道理,圣人自己自有决断,太多乱七八糟的内容反而会让他不快。”宫长继点头应道。
“好,那就先这么定了,明天先找几个讼师,写状子。”顾昀说着就站起身来,“我回去跟我父亲说一声,不然等事情出来他一无所知的话,回来还得训我一顿。”
“荣管事和你的手下都是重要证人,到时候在公堂上还请仗义执言。”白蔻笑眯眯地福了一礼。
“这不必吩咐,我们这群人也给吓得够呛,在公堂上一定好好说道说道。”荣管事笑呵呵地摆摆手。
“事不宜迟,所有准备要在近几日内做好,同时明天再派人去河东村,摆出扯皮的姿态,不能让村民知道我们在准备打官司,先这么拉锯几天,迷惑一下村民,顺便在这个过程中,收集到更多的证据,还能把那个年轻人的底细打听一下,种种情报都有利我们的讼师在公堂上的表现。”白蔻补充了一点。
“没问题,荣管事,你这些天再辛苦一下,明天带着人再去一趟。”宁佩兰马上吩咐下去。
“是,王妃。”荣管事躬身行礼,他虽然是宁家的人,但宁二小姐现在是郡王妃,自然称呼上也要跟着改口。
顾昀和白蔻随即告辞,回到自己府里后,顾昀立刻去见母亲,并一直坐到父亲回家,又向他交了底。
因为这件突发事情暂时要保密,所以晚饭时间,大老爷和大夫人还是去荣恩堂陪老母亲用饭,顾昀也表现正常地在平常的时间去给祖母请晚安,接着回到己诚堂,叫上弟弟顾晨,一家四口在父亲的书房里再次深度讨论,白蔻给的是解决这起闹剧的办法,但是坊间和官场上一定会有人趁机做文章,而对付这些小人就是晔国公的强项。
至于儿子需要的讼师,晔国公也有办法给他找齐人,迎天府退下来的师爷,还有刑部退下来的书吏,个个都是熟知法条的能人,又都是问案断案的高手,有他们出来做讼师,这场官司不难打,姿态也好,标杆也罢,都能摆得高到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