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不知道,表姐你还不知道么?他那日如何对待大表姐的?今次不过是听了旁人两句谗言,便不由人解释,就冷脸待人,他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大表姐?”
于小灵有些生气,若不是那个赵家耽搁了程默慧,哪里轮得到路绍佐这个乡下小子上台唱戏?此时若再强扭了他赘入程家,他心里觉得委屈,指不定暗地里又要泄到程默慧身上。
再者,日后舅舅舅母去了,凭程默慧那般温柔脾性,还不知要吃了他多大的亏去?于小灵越想越摇头,只叹封氏当真是个糊涂的,一回两回要坑了自己女儿。
“娘。”于小灵喊了程氏,连忙道:“那路公子并非那表姐良人,娘要帮帮她呀。”
程氏原本听程默意说道此事,虽觉得没有必要这般纡尊降贵,可二嫂和大侄女若执意如此,她做姑姑的也不好过多干预。可再听自己女儿说起那路公子,是个不识好歹的不说,还太重名声,这样的人即便是勉强进了程家,只怕也是个白眼狼。
“你母亲在哪?”程氏决心要过问此事,朝程默意问道。
“在姐姐院里。”
三人起身赶去程默慧院子里,刚招了一个小丫鬟想问一下封氏在哪儿,就听见程默慧房里传出一阵急促又剧烈的咳声。
“慧儿!”
接着,封氏惊慌失措的叫嚷声也传了出来。
于小灵暗道不好,连忙抬脚往程默慧房里跑去。
程默慧侧着身子,用手帕捂着,咳个不停,一声沉过一声,猛然停下,便一把拉住封氏道:“娘你别去,女儿不要他了!”
于小灵一惊,难道封氏将她的主意说了?可让她惊奇的还在后头,只见程默意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借住了程默慧不经意飘落的绢帕。
“姐,你咳血了?!”
于小灵倒抽一口冷气,定睛朝那月白色的绢帕看去,只见绢帕中间,点点血丝,甚是扎眼。
“慧儿,我的儿!”封氏见状吓得脸都白了,一把将程默慧搂在怀里,哭喊道。
这一回反倒是程氏最先反应过来了,她几步返回门前,指了门口的小丫鬟:“快去请卫大夫过来!”
“娘,不要去找那人!”程默慧面上煞白,说完这句又咳了起来。
谁知封氏还不死心,全不知女儿的意思,只当她不好意思当下脸面,还道:“慧儿你这病的病根就在此处,娘去帮你除了病根,岂不是好?怎地不愿意呢?”
程默慧见她还不明白,还想着要去逼迫那人。若是一开始娘这般行事,她兴许还又几分乐意,可经了这几日的回味,和那人避如蛇蝎的避嫌,她心里已经想明白了。
纵然不能似妹妹那般遇到全心全意将自己放在心上的良人,可也不该捧了一颗心倒贴上去,叫人瞧不起。
她如今不好,不过是感叹自己遇人不淑、识人不明罢了,怎生母亲竟不明白,还要逼迫旁人,又逼迫与她呢?
可是她越是急,越觉得逆气上流,喉头难受,咳起来就止不住。
小丫鬟刚出了院门就转了回来,身后卫大夫大步流星地进了门。
“大夫,大夫,我姐姐咳血了!”程默意一眼瞧见卫大夫过来,好似看到了救星一般,连忙将那方绢帕递到他眼前。
卫大夫扫了一眼,眉头紧皱。
“切忌心绪波动。”他沉声道,转过头又吩咐小丫鬟:“劳烦将我的药箱拿来。”
小丫鬟飞也似地去了,卫大夫也管不上一家子女眷吓得呆若木鸡,更管不上遵从规矩礼数,两步上前坐到程默慧身后,大手覆在她细瘦的后背上,与她大力推拿起来。
半盏茶的功夫下去,程默慧已经全然缓了过来。
卫大夫松了口气,又捏过她的细腕与她诊断。两手轮番诊过,沉吟了一会才道:“病情加重了,要早晚辅以施针,遏制病情。”
他说完话,就见小丫鬟喘着粗气,拎了药箱跑了进来。
卫大夫接过药箱,道:“请程姑娘将衣领往下收一收,要扎后颈。”
屋里女眷听说他要扎针,都将一颗心提了上来,唯恐他说什么前胸后背之类的地方,毕竟程默慧是没出阁的女儿家,那**的地方,怎好亮于人前?此时听他只说要扎后颈,几人齐齐松了口气。
封氏上前亲自替女儿卷了衣裳,露出了程默慧雪白的后颈,卫大夫看了一眼一屋子的人,禁不住道:“室内空气混浊,还请诸位回避一二。”
他都这样说了,程氏和于小灵自然要回避,程默意没什么功用,也被封氏撵了出来。
卫大夫取了根长银针,用烛火撩了撩,一只手按在程默慧细削的肩膀上,道:“放松些,别乱动。”
话音未落,那根银针便又稳又准地扎进了程默慧雪白的皮肤里。
卫大夫细细捻了捻针,见程默慧感到痛意,身子略微抖动,放缓了声音,安慰她:“好了,不捻了,放松些。”
依着这般手法,卫大夫一连扎了三针下去,程默慧俱都安静配合,过了一阵,就觉得自己胸口舒缓不少,不似方才那般躁动不安了。
卫大夫自然看出了她的变化,又与她诊了诊脉,慢慢将三根针依次取了下来,看了看她的面色,点了点头道:“静养为主。晚上可以吃些枸杞川贝粥,记得莫食荤腥。”
他的声音犹如佛语,让人觉得安宁,程默慧心中感激,朝他微微一笑,谢道:“多谢卫大夫。”
卫大夫轻轻点了一下头,起身出了屋子。
封氏送了他两步,又折了回来,端了茶水与女儿:“唉,我的儿受罪了。”
程默慧收了笑意,又摇了摇头,细声说道:“娘亲莫要再提那人的事体了,女儿如今看不上他了,只想养好了病,好生侍候爹娘。”
封氏见她一双明眸,紧紧看着自己,说的认真,知她当真断了旁的心思,心里酸酸的疼,抬手揽了女儿。
她的女儿,程氏的嫡长女,原本是京里数得上名号的名门贵女,却因为一桩混账婚事,低落至此,这让她如何能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