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平领命去了,不过两刻钟,总兵府里涌动着的燥热气息,忽的变了一变,压抑着的紧张和不可探知的诡异铺天盖地的袭来,从兵丁们的眼睛里,可以看出,要出大事了。
直到夜半,姜从清和徐泮才前后回房睡了。徐泮走的时候,安排了两名侍卫守门,两名侍卫藏在屋后,再有两名藏在小院深处,下人房里留下一人,时不时地挥了挥鞭子。
徐泮回了房,坐在一片漆黑中,闭了眼睛,用手摸着那把跟随他多年的宝刀寒渊的刀柄,呼吸清浅地似有若无。
他不睡,同样也有人睡不下。
固原城的一处宅院里,一人单手握拳,狠狠地砸在了花梨木的雕花案上。
“一群废物,连个人都打听不出来!”他说着,双眼微眯,冷哼道:“就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以为捡了条命回来,就能奈何老子了?!
早知道,该多雇两拨人,让他死的透透的!”
他说着有看见了地上跪着的两人,心中火气甚重,一想到不知那两个小子捉来何人,他就似被架在火上烤一般,火气上头,一脚重重地踢了过去。
底下一人闷哼一声,不敢言语。
“去给我盯紧喽,只要那俩小子离开,便把人给我弄出来!”他说着猛地想起什么,又道:“不,直接将那人弄死!快去!”
下边跪着的两个人原本不敢多说话,此时听他说竟让他们夜闯总兵府,杀人灭口,俱倒抽一口冷气。
一个素来大胆一些的道:“大人,怕是不妥吧,今夜的总兵府,怕是警备甚高啊!”
谁知那位大人却冷哼一声,阴笑两声道:“不趁此时?还想等着老子被供出来不成?!废话少说!现下就去,说不定正好趁其不备!老子就不信那俩小子还能不眠不休喽!”
他都这样说了,底下二人也不敢再说旁的,欠身退了出去。
“少不得又是送死!”一人气极道。
方才那个问了话的,反而默了一默,道:“也不好这样说。今日夜闯,说不定就是反其道而行之了,去喊人吧,带着火折!”
……
月光在地上流连,徐泮捏了捏眉心,醒了醒神。他做了这场赌局,赌的就是人心,他要醒着,迎接这个白昼的到来。
就在他以为这一夜还极长的时候,忽听院中有破风而至的声音。徐泮猛一睁眼,一双眸子亮的似寒夜里的繁星,璀璨夺目。指骨一瞬间劈啪作响,寒渊刀手中紧握,徐泮忽的起身,飞身出了屋子。
原本寂静的小院,忽现四名黑衣人破空而知,手持长刀,几名侍卫纷纷拔刀迎战,瞬间两拨人斗在一处,一时间刀光剑影,寒光闪现。
没想到,这么快那人便按耐不住了,徐泮心中大喜,利刀出鞘。
多方布置的暗卫,横刀入战的忠勤伯世子,不消几息,战况明了。可那伙人明显也是有备而来,眼看着自己一方急转直下,互听一人大喊一声“火”,便有一人拔出火折,向那下房门窗处扔去。
杀人灭口,意图明显。
徐泮冷笑连连,寒渊挑起,直逼那人胸前。此人拔开火折之时,便知自己命不久矣,此时见徐泮刀光逼近,双眼紧闭,引颈就戮。
他想死倒是容易,可惜徐泮怎舍杀他,当下偏开大刀,左手迅出击,捏脱那人下颌……
不消多时,四个黑衣人便死一捉二,尚有一人负伤而逃。
“不必追了!”徐泮喊住了傅平:“办砸了差事,料他也不敢当即回去。”
他抬手指了指地上跪着的两个五花大绑的人,慢慢道:“有这二人,足矣。”
“这么快?小爷这是来晚了?”姜从清提剑跑来,看见此处已然尘归尘土归土,吃惊道。
徐泮笑了一声:“行了,知道指不上你,睡去吧!这两个人,我亲自问。”
他这话说到后边,已是冷意四起,跪在地上那两人,闻言皆是一阵哆嗦,看向他的眼神蒙了一层阴影。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大底如此了吧。
“唔……唔……”一人扭身大力动了起来,一双眼睛紧盯着徐泮。
“哟?这就要说了?”姜从清一惊,笑问道。
徐泮定定看了那人两眼,嗤笑一声,道:“若你敢骗我……呵……那就等着吧。”
他说完指了另一人:“你最好也识点相,不然他说完了,留着你也就没用了。”
那另一人一听,当即也闷哼起来。
姜从清大笑,拍了拍徐泮道:“谁说我没用了?这两个,咱俩一人一个,分头审!”
“好!”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徐泮起了身,出了屋子。夜风吹得他衣摆飘飞,转眼姜从清也走了出来。
“竟是个小小的千户……”姜从清冷笑一声道。
徐泮没有言语。
被俘的这二人供词倒是一致。固原千户潘虎,就是他们的头头,也是雇人刺杀他的人。
徐泮冷笑了一声:“地头蛇……那人……倒是会找人。”
是了,一个小小的千户而已,忠勤伯世子和他没仇没怨的,他有什么理由杀他?无非就是,这位潘千户,也不过就是个卒子罢了!
背后那人,不动声色地想灭了他们忠勤伯府,自然不能让自己一招半式就找到他。
徐泮早知不会这般顺利,可实事摆在面前还是忍不住窝火……
他到底还是太年轻了,父亲的死太突如其来,他如今能握在手里的,只有一个飘摇的伯府罢了……
“徐大,”左手拍在了徐泮肩上,姜从清说道:“顺藤摸瓜,早晚摸到那人身上!我带几个人,将那千户弄来!人证在此,不容他抵赖!”
他说完这话,当即喊了张迅梁勃,又叫了两个侍卫,转身就要出门。
“小心些,从清。”徐泮说道,可他知道,这位千户,若是晓得在他这里折了人,怕是不会坐以待毙。
姜从清很快就打了个来回,他回来时两手空空,面色阴沉,恨恨道:“死了!”
徐泮一惊:“死了?不是跑了?”
姜从清摇了摇头:“吊死在房梁上,我去的时候,身上还是热的。”
月光洒下来,不是热的,是寒的,彻骨的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