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时我父亲正值青春年少,满脑子的社会主义好,要是不进去的话,岂不是会让队员觉得自己怂包了?所以我父亲决定还是得进去。
即便到了今天,父亲在提及这件事的时候,依旧会叹气说:这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要不然也不可能害了我,害了我们一家。
而在我看来,父亲其实是帮了我,而不是害了我。
“走,***思想压倒一切,跟我进去!”我父亲一鼓作气,带着人就冲了进去,然后仗着人多,就勇敢的走向大槐树。
我父亲心里边也发毛,打哆嗦,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必须得面对,哪怕后边藏着资本主义,也必须得勇敢。
而这么一看,我父亲也是吓的脸色苍白,你猜他到底看见了什么?
那大槐树后边的树皮,竟被剥的干干净净的,露出白色的树干,猛的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块石碑!
而在树干之上,竟有一张吴二妮儿的黑白照片,照片只有一个脑袋,吴二妮儿面容平淡,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不过这照片却是被钉子死死的钉在树上,眼睛上也被钉了两根钉子,着实有些诡异。
而在照片下边,则是用鲜红色的血描画成的一个身子,画工十分拙劣,歪歪扭扭,不过正是因为歪歪扭扭,才更显恐怖。
在树脚下,是一盏昏黄的煤油灯。
那煤油灯持续不断的点燃着,煤油灯前边是一个水果拼盘,这玩意儿看上去就真的好像是一个衣冠冢了。
更恐怖的是,那煤油灯的下边,竟有一丛黑乎乎的头发从地下长出来,我父亲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煤油灯下边埋了死人,而且很可能是吴二妮儿。
我父亲被吓的双腿哆嗦,赶紧闭上眼,扭过了头。
嗖嗖,嗖嗖!
那墙角处这会儿竟吹来了一股诡异的凉风来,吹的我父亲身上凉飕飕的。
“队长,我妈说……谁都不准动这大槐树,否则……否则会招惹来祸害。”我妈早就被吓傻了,看我父亲要动这棵树,忙害怕的劝说道。
她早就忘了批斗的事了,心中只有母亲的禁忌。一直以来,我妈都十分敬畏我姥姥,毕竟是打小看着我姥姥接生长大的,知道某些东西,最好不要违背姥姥的好。
按我母亲的话来说,我父亲当时就一典型的二愣子,根本不听我妈的劝导,直接一鼓作气,用力的一拔那头发,才发现那只是一截头发而已,并没有埋尸体。
然后我父亲就让几个胆大的将照片,头发以及煤油灯全都堆积在一块,一下就划着了火柴,点燃了那一堆东西。
看着这熊熊燃烧的大火,我父亲心中得意极了,就好像自己终于战胜了什么似得。
“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我父亲带头喊起了口号。
而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声:“你们……你们在我家干啥呢。”
原来是我姥姥回来了。
我姥姥远远的就看见一群人在自己家,当即便感觉到不妙了,当她跑回来之后,看见一群人围着一个火堆的时候,就大概知道什么意思了。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这帮混蛋小子来自己家里闹革命了。
我姥姥当场就怒了,骂了一句:“你们这群没脑子的流氓,都给我滚出去。”
形象光辉伟大的红卫兵,竟然被我姥姥骂作流氓,这不是侮辱人吗?所以我父亲毫不犹豫的上前就同我姥姥理论:“罗寡妇,你这些可都是老封建迷信啊,是一定得批斗的。你根本就不把***思想放在眼里。”
“你放屁。”我姥姥骂了一句,然后匆忙跑上去看那些被点着的东西。
当她看到火堆里的,竟是吴二妮子的黑白照片时,当场惊呼一声“天啊”,之后便晕了过去。
我母亲匆忙上前扶住了我姥姥,抽泣起来:“妈,你怎么了?”
她早就忘了自己红卫兵副队长的身份,伟大的孝心还是战胜了心中的那一丝躁动。
我父亲有点傻乎乎的站着,实际上,农村的批斗并没有那么狠,毕竟天高皇帝远,没人管,再者说了,这些队员都是穿一条裤衩长大的,谁也不会告密。更何况这罗寡妇的的确确是他们的长辈,平日里见着都要尊称一声罗奶奶,这会儿看见罗奶奶晕了,倒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造孽啊,造孽。”我姥姥表情悲痛的哭了一嗓子,这突然的一嗓子,可把众人给吓了一跳,心里不由得一阵哆嗦。
“你这是封建迷信,必须得革命,要是人人都跟你这样,还怎么共同跨入共产主义?”我父亲义正言辞的批评道。
“你去大槐树后边看看,你自己去大槐树后边看看!”我姥姥的语气颤抖:“看见什么,告诉我。”
“神神叨叨的,我倒想看看到底有什么。”说着,我父亲便走到大槐树旁朝里看,这么一看,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树干上原本用来画吴二妮儿身体,早就已经干燥成了一块块的血浆,这会儿竟重新融化成了液体的形状,通红通红的顺着树干就往下流,不知道的肯定会误认为是大槐树在流血!
没多大会儿的功夫,那些血竟自动组成了一张歪歪扭扭的血脸,十分抽象,不过那形状的的确确就是一张血脸,两只扭曲的丹凤眼,鼻子和嘴巴都只是几个血点,似乎是在直勾勾的盯着我父亲笑。
更恐怖的是,在‘血脸’的脑袋上,竟长出了几根黑色的头发。是的,就是几根黑色的头发,很长,好像吴二妮儿的头发那么的长,一阵风吹来,那几根头发还随风舞动。
那股凉风吹到我父亲身上,我父亲竟感觉脖子处凉飕飕的,就好像有冰凉的头发在自己的脖子上拂过似的。
就算我父亲再不信邪,可看见了这木头疙瘩长头发,也被吓着了啊,知道这其中肯定有猫腻儿。
他并未声张,只是默不作声的离开了,而其余那些红卫兵也都是自行散开了。
虽然众人都很好奇,大槐树后边到底有什么,不过却是并未过问,因为知道的多了对他们没好处。
我父亲回去之后,百思不得其解,搞不明白那大槐树上长头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甚至怀疑那是不是我姥姥在故弄玄虚,变得什么小戏法之类的。
这样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睡着睡着,我父亲竟看见一个披头散发,一脸血泪的白衣女人从窗户上飘了进来,把我父亲给吓了一跳。
这么一看,那女人不是吴二妮儿是谁?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父亲,沾满血污的嘴角冲我父亲诡异的笑着。
我父亲被吓傻了,努力的挣扎,不过却感觉身体被什么东西给压制住似的,根本没法动弹。
“二妹儿,你咋……你咋又回来了……你……你快走……我……我……”我父亲语无伦次的说道。
“哥,我是来谢你的。”吴二妮儿嘴角根本不动弹,那声音好像从肚子里边发出来的:“这把头发,我就送给你吧。”
说着,那吴二妮儿便抓着一把头发飘上来。
我父亲被吓坏了:“别过来,别过来,救命啊,救命……”
我父亲刚喊救命,吴二妮儿便猛的飘上去,嘴角的冷笑变得狰狞,而后手中头发用力的勒住我父亲的脖子……
“啊!”
我父亲大喊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原来是一场梦,我父亲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重新躺在床上。刚才梦境中的一切竟是那么的真实,让他现在还心有余悸。
“咦?怎么回事儿?为什么脖子有点痒痒的,凉飕飕的?”于是我父亲用手摸了一下脖子,顿时就被吓傻了,嗷的一声惨叫,就直接晕过去了。
他的脖子上竟有一把凉飕飕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