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领导们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只听台下又有一个声音高声道:“我这里还有一份材料,是关于我所车辆违规报销问题的,请领导核查。”
只见一个长相白净,有小白脸潜质的小伙子,从下面站了起来,手中高举着一个档案袋,快步走向了前台。
吴晓龙向台下一看,气得眼珠子没瞪出来,这举报他的,竟是所里的快速检验车司机马明——外号叫做马四儿的家伙,这小子平时还挺会来事儿的,有时还算是巴结自己,自己偶尔还会在手指缝里漏给他些许好处,虽然吴晓龙并没有把这个小子当做自己人,可也自觉对他不薄,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在关键时刻出卖自己。
马四儿拿出的材料,吴晓龙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关于快检车超额报销维修费用的。所里一共两台车,一台是吴晓龙的座驾,由他的心腹刘海开着,是一辆丰田suv;而另一辆是国家下拨的沃尔沃快速检验车,这辆车块头太大不说,而且有严格的使用限制,私自用起来极不方便,所以,吴晓龙平时并不太用这辆车。
由于他自己超标准用车,那辆suv的维护和维修,根本就没有预算支持,因此他就把主意打到了快检车上,他先后多次暗示让马四儿将快检车轻微弄伤,然后再将两辆车同时维修,这样,维修suv的修理费,就轻易的打到维修快检车的费用里了,吴晓龙不止一次这样搞,从中至少违规弄了十来万块。
他虽然并没有将钱揣进腰包,可毕竟也是违规、违纪行为,如果是别的时候,吴晓龙可能三下五除二就将这事摆平了,可今天他们联合起来,将事情一个一个摆到台面儿上来,这就算是事儿了。
吴晓龙狠狠的瞪着马四儿,眼神如果能杀人,可能马四儿都死好几回了,不过马四儿却并不看他,既然都已经撕破脸了,双方已经是不死不休的敌对状态,谁还会在意他的眼色呢?
紧接着贺老六也站了起来,贺老六大名叫贺喜军,在药化实验室工作,工作十多年了,工作能力很强,检验准确性也极高,不过由于他为人低调,也不愿意趋炎附势的巴结吴晓龙这个业务上什么都不懂的领导,所以到现在依旧只是一名普通的检验员,吴晓龙自然知道他对自己绝没好感,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也跟孔祥林穿一条裤子。
贺老六递交上来的是一份去年六月间,吴晓龙以出国考察为名,领着家属前往欧洲七国和东南亚诸国旅游的事情。那时吴晓龙以考察为名,旅游为实,领着老婆孩子甚至连丈母娘都带上了,先到了欧洲七国,又到了东南亚,一家人是玩得不亦乐乎了,可回头他将一路上消费的十余万块钱的旅游费用,都用公款以出国考察的名义报销了。实际上谁都知道所谓的出国考察是个怎么回事,可如果不摆到台面上来,那怎么都行,可是如果一旦到了明面上来,那就是严重违纪了。
见到连一向低调的贺老六都站了出来,吴晓龙额头的汗淌了下来,他终于明白,今天的事情绝不是孔祥林的突然发难,而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行动,针对的目标就是他吴晓龙,而孔祥林后面一定还有幕后主使,否则这些资料以孔祥林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查得如此详尽的。至于孔祥林身后的人是谁,吴晓龙猜测,绝不会在两位副所长和三位科室主任这五个人之外,可究竟是谁,由于事情来得太突然,吴晓龙还来不及细琢磨。
他知道他今天恐怕很难善罢甘休了。
马德江脸色阴沉的看着手中的材料,忽然开口说道:“同志们的举报我已经收到了,我以市领导和一名老党员的身份向大家保证,我们的党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如果大家所举报的事情经查证都属实的话,那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此事的。”
吴晓龙还想分辨:“马市长,这……”
马德江朝他摆了摆手,严肃的说道:“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你不用说了。”
随后马德江转过脸来,看着食药局的局长龙尚昆,这个胖子此时脸上也见虚汗了。要知道,吴晓龙如果出了事,他龙尚昆可是绝逃不了干系的,就算他屁股是干净的,至少也要治他一个御下不严之罪,何况他自己屁股也没擦净呢!任谁当领导,也不希望开会的时候出现这种情况,何况还是市领导组织的会议呢。
“马市长,您看……”龙尚昆小心翼翼的问道,尝试着请示马德江的意思。
马德江见火候到了,也不想给龙尚昆过大的压力,适时收回紧盯龙尚昆的目光,正色说道:“不管材料中的事情有多少水分,下面的同志汇报上来,我们就必须重视起来,该核查的详尽核查,该处理的严肃处理。绝不能让一些害群之马寒了群众的心。”
“是、是,我也是这样想的,回头我就会组织局纪委对这件事情详细调查,一定给市里一个满意的答复。”龙尚昆连忙道。
“不,应该是给广大人民群众一个满意的答复。”马德江纠正道,然后看向孔祥林,心里虽然对这个不知掌握了自己多少事的小人物很是警惕,但面上却露出微笑,说道:“请你、还有广大药检所的同志们放心,这些事情既然我知道了,就不会让它不了了之的。你们回到座位上去吧,我们继续!”
药检所领导的民主测评会就在领导们的忐忑不安和底下同事们的议论纷纷下进行着。之后的项目进行得很顺利,再没有任何人跳出来说什么,一对一的谈话也在市领导和局领导的主持下,进行得比较平稳,再没有什么意外出现。只是谈话内容受到孔祥林多少影响,就不得而知了,有没有人在背后借着孔祥林这孔大炮的东风,说吴晓龙坏话,就更没有人有个准信了。
这些都跟孔祥林没有关系了,这件事情他做到这一步,已经到了他能力的极限了,以他现在的身份和能量,也就到此为止了,再想更进一步,已经不是他能做到的了。
所以他就不再关心此事,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更加关心的事情上来。
孔祥林踏上了当晚前往省城的火车,为他自己的荣誉,为心底那份他自己所坚持的正义而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