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了半天腰，商秉秋突地把腰挺直：“其实这事您是知道的，不久前商君带着一具尸体回来，当时她绕过长老堂，擅自闯入轮回血池，想开启‘轮回祭’救人，幸好秉秋几个警觉，及时阻拦，后来把您老人家请去，她才罢手，这事您还记得吧？”

蓝宫娥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那小伙儿叫什么来着？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对了，想起来了，是叫姜小羽吧。嗯，我瞅着他一表人才，挺喜欢的，如果开启‘轮回祭’把他变成族人，然后再纳作我老太婆的孙女婿也不错啊。当然，我老太婆也只是随口说说，‘轮回祭’别说是我孙女婿了，就是我也不能轻易动用的，伤了烛幽火树谁也担当不起。”

说罢，转头朝商君又道：

“你啊你，这事出了奶奶还没骂你呢，不让开启‘轮回祭’，你就自损气血救人呀，没死就算你走运了，瞅瞅你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记住，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情，不能冲动，你该告诉奶奶，奶奶帮你想办法。”

此话舐犊情深，是人都听得出来蓝宫娥的护短之意。

有了靠山，商君激愤全消，轻嗯一声：

“知道了，奶奶。”

十二族老的脸色全都阴沉沉的，极不好看。

蓝宫娥又装糊涂又装老，说的话再出格，他们也拿她没辙。

商秉秋脸上微起恼色，笑道：“老族长，您又说错话了，商君擅自带外人进来，又险些开启‘轮回祭’，她犯的错可不小呀，您刚才的这些话等于助长她的恶风。”

蓝宫娥白了他一眼，温温笑笑道：“就你瞎说，我自己的孙女儿我自己清楚，她只有善，哪里有恶，知恩不忘报，这一点她就做的很好。再说了，我那孙女婿来的时候，不是半死不活吗，那时他还算不得人，这带外人进来的罪名其实是不实的；当然，她擅闯轮回血池，险些酿成大祸，你们罚她禁足思过，我也是赞成的。”

说到这儿，脸色一凝，似是想到了什么。

突地从椅上弹跳而起，看看商君，又望了望十二族老，用手拍额：

“哦……！我老太婆明白了，禁足思过罚的轻了，这是要改判啊？”

商秉秋气得脸色通红，嘴角挂着干笑。

他手握大权，平时骄横惯了，哪里受得了蓝宫娥这般耍滑。

每每他说一句，蓝宫娥总有十句对上，实是让人气愤。

然而权力之外，尚有身份高低之分，出于不得不对族长表现出卑躬的尊敬，商秉秋只能按下怒火，朝旁边的童百何道：“童老哥，你口齿利索，不如就你来给老族长说道说道。”

……

……

童百何点点头，朝蓝宫娥做了一礼：

“老族长，您老误会了，既然罚了，小辈们又怎会朝令夕改呢，其实商君禁足思过这事还有下文。本来商君救人是个善举，我们也是认同的，可是她把人救活了，那姓姜的却不知好歹，就在刚不久居然带了个女人偷溜进来，您老说说看，这种情况小辈们又该怎么处理？”

众人纷纷说开话来，随声应和。

蓝宫娥定了定睛，做深思状：

“他怎么进来的？”

童百何把眼瞄向商君，叹道：“他要居心叵测，进来还不容易。”

蓝宫娥把权杖在地上一杵，声色俱厉：

“这事要是真的，那就是死罪！

此话一出，犹有泰山崩塌之感，商君心急大喊：“奶奶……！”可惜话才刚刚出口，就让蓝宫娥截住：“奶奶和族老说话，你别插嘴。”

童百何站起身来，又深深做了一礼：“还是老族长深明大义，本来抓了人准备血祭烛幽火树的，哪知道让商君在半道上把人给救走了，小辈们实在没法，只能和商君说理，希望她不要一错再错。老族长，您老居然来了，就请帮忙劝导劝导，只要商君主动把人交出来，证明她与那姓姜的划清了界限，长老堂自然也不会找她问责。”

商君忍不住想要争辩，让蓝宫娥的两声咳嗽憋了回去：

“我老太婆刚才说了，事情要是真的，那就是死罪。可是我怎么听说了另外一个版本，说我家孙女儿把人救活了，长老堂明面上签署放人，暗地里颁下追杀令，我那孙女婿是不得已才随同要杀他的人回来找长老堂评理的。”

十二族老面面相觑，脸僵如蜡，难看之极。

童百何极力辩白：“是谁在您老跟前嚼舌根了？老族长，您可别信啊！”

蓝宫娥轻轻摇手：“用不着我信，谁都知道我老太婆不涉军政，只想踏踏实实做个甩手掌柜，就算信了别人的话，也不能拿你们怎么样，更何况我还没信呢。不过嘛，既然事情出现了两个版本，我倒是有个建议，干脆把我那孙女婿传来问问话儿，就算死也得让他死个明白，不是。当然，传不传就随你们意愿了，我呢只是作为祖母关心一下，毕竟这件事牵扯到我家孙女儿。”

十二族老咬耳窃语一阵。

商量出结果之后，童百何才缓缓笑道：

“不是小辈们驳您老人家的意思，只是这姓姜的巧言令色，他来就是祸害商君的，您自己也看到了，商君都让他迷惑成什么样了，要把他传来，说不得又要生出许多事来，咱可不能上当啊。”

商秉秋好不耐烦，也道：“商君年岁小，没经人事，有好些事情还需要老族长多多开导，而不是一味纵容，这姓姜的不过一个外人，您老把他喊作孙女婿，清楚内情的知道您是口误，不清楚内情的还真以为商君招了外人做婿，所以不传也好，传来了反而把商君招婿的事情坐实了，对您和商君的声誉不好。”

听完这话，商君好不服气：

“假的都能让你们说成真的，我还怕坐实！”

蓝宫娥笑呵呵道：“奶奶是因为老糊涂了才乱说话，你这孩子年纪轻轻的怎么说话也没着没落的。秉秋啊，她们两个若是无心，我叫一百声孙女婿也坐实不了的，你就不必担这个心了，我老太婆也就过过嘴瘾而已。至于我的建议你们不采纳，我也没意见，不过长老堂的防卫好像不是很严嘛，人家早就不传自来了，你们不见怕也不行。”

十二族老脸色猝变，纷纷环目惊呼：

“什么！”

“不传自来？”

“老族长，您没开玩笑吧？”

“……。”

就连商君也从椅上弹跳起来，四处张望：“奶奶，他在哪儿？”

同时间，藏在二楼雕像后的姜小羽更是心头一震。

他自信没有弄出半点声音，别人都没发觉，怎么偏就让老族长发现了？他也来不及多想，只觉得深深愧疚。今天这场祸事是他惹出来的，没道理让商君一个人面对，更何况还是一群老王八蛋欺负一对老弱，他老早就想现身了。

此时听见蓝宫娥有意传他，忙从二楼跃下：

“商君，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他这般从天飘落，直若天神降凡。

英姿飒爽，气势直压全场。

商君喜极而瘫，但不露于色，口齿打颤的喃喃念道：

“小……小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