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别墅园大门,何管家开过了两条绿化带,才算是真正进了园区。
这里的别墅错落有致,各有各的风格,每栋别墅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每一家的门口,都停着几辆叫不上型号的豪车。
下车,阮北北率先走到家门口,踮着脚按下了密码,回头一脸狐疑的看着我说:“你刚刚没有偷看密码吧?”
我使劲摇头,“没有。”
“那就行了。”
我跟着阮北北进了屋,抬眼一望,映入眼帘的是硕大空旷的一楼大厅,左侧是纯白把手的螺旋楼梯,台阶是纹理清晰的棕色樱桃木。
大厅里的摆饰很简单,稍显奢华的水晶吊灯,四处可见的偏欧美风的金属摆件。
而最让人无法挪开视线的,是大厅右侧,陈铺在地的洁白羊绒毯,整整的,有三人床那么大,白的刺眼,恨不得跑上去打两个滚。
何管家在我身后帮我拿了事先准备的粉棉拖鞋,恭敬道:“温小姐,你在一楼稍作休息,我去外面停下车。”
何管家一走,阮北北拉着我就往羊绒毯的方向跑。
他把身后的小书包往我手里一撇,说:“我去楼上换衣服,我们就在这里学习!”
我木讷的点点头,“好。”
阮北北一路小跑加跳跃的消失在二楼拐角,那瘦小的身影,还真是充满了活力。
我浑身不自在的坐在了沙发一角,四处巡视着这家里的构造。
可目光还没放出去呢,突然,大厅里侧就传出了一阵沉稳浑厚的声音。
“阮北北,把沙发上的浴巾送进来。”
我侧了侧头,顺着那头忘了过去,大厅里侧有一个向下延伸的小二层台阶,而那里,似乎是浴室……
我倏然身子一紧,那里面不会就是阮北北的爸爸吧?
我瞅了一眼沙发边上搭着的洁白软棉的浴服和浴巾,怎么办,要送进去吗?
要吗?要吗?
思想做着挣扎,而浴室里,再一次传出了凛然沉厚的命令,“阮北北,把浴巾送进来。”
这声音可真严肃……
我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但如果一直这么不出声,里面的男人很有可能赤身**的走出来。
情急之下,我直接拿起浴巾和浴服,壮着胆子就走到了浴室门口。
那边,水流声簌簌,我侧着身子朝洗漱间里迈了一脚,里面的浴室门紧关着,但透过磨砂玻璃,能隐约的察觉出对方的身材……
高!壮!
嗯,不错。
我眨眨眼,咽了咽喉咙,打算不声不响的将浴巾放到玻璃门外,不过刚要去敲门,突然,浴室的门就被打开了一个小缝!
我呆了,如果就这么和孩子父亲坦诚相见,我的这份兼职也就泡汤了。
零点一秒的快速反应之下,我随手将浴巾从门缝塞了进去,然后另一只手死死的抵住门,不让他开。
结果,我力气太大,活生生的把自己的手臂给夹住了!
真疼……
我憋着气没叫出声,而浴室那边似乎是察觉了我的身份,接过浴巾后,冷冷的应了一声,“谢谢。”
我呼着一口气,好险……
转身快速往大厅里冲,可刚走到洗漱间门口,阮北北就一脸捉奸表情的看着我,他两只小手抱在胸前,撅着嘴说:“你偷看我老爸洗澡?”
我真是……有苦说不清。
“没有……帮他拿浴巾而已。”
阮北北皱着眉,“你不会也是冲着我老爸,才来给我当家教的吧?”
我看他气汹汹的小眼神,虽然没有杀伤力,但绝对能感觉到他的认真。
我猜,他应该特别爱自己的母亲。
我笑了笑,“小朋友,不要误会,阿姨都已经结婚了,而且有小宝宝了。”
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想证明我目的的单纯性。
阮北北人小鬼大,试探的摸了摸我的肚子,好算是恢复了那副可爱的模样。
“那好吧,暂且相信你。”
正式授课时,依着阮北北的意思,我俩直接在一楼大厅开始学习。
他抱着一盆家嫂洗好的车厘子,一口一个的往嘴里塞,一边塞一边和我说话:“你可以先教我英文吗?因为我下周有一个演讲比赛。”他吐出一个果核,“你叫什么名字?”
我帮他擦了擦嘴角残余的果汁儿,说:“我叫温芯瑶。”
阮北北将果盆放到一边,扑了扑小手,“那我们就开始吧,瑶瑶。”
瑶瑶……这种昵称从小朋友的嘴里说出来,还真是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我将事先准备好的语言基础测试卷放到他面前,打算做一个摸底的考察,也好知道这孩子的语言基础在哪个层次。
阮北北的答卷成绩很是让我吃惊,一个六岁小朋友,能答到六十分以上,着实有着很高的语言基础了。
英语、日语、西班牙语,除了日语稍微差点,剩下的两个语种都很不错。
我开始逐一的给他讲解错题项,小北北听的聚精会神。
讲到阅读题时,我将文章从头至尾的念给他听,不过念到一半,身后的浴室方向就响起了拉门声。
应该是北北的父亲出来了。
我不太敢回头,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陌生,总觉得,阮北北的父亲应该是一个很严肃的人。
耳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软棉拖鞋的底子和地面摩擦时,沙沙作响。
渐渐的,我嗅到了一股薄荷般的沐浴清香,整个大厅,都弥漫着那股凉凉清清的味道。
倏然,脚步声停在了我的身后,我一动不动,继续拿着那张试卷给北北念日语。
北北听的认真,完全没注意到他父亲的到来。
我心口悬着一颗巨石,不知道是应该回头打招呼,还是假装听不见的继续给北北讲题。
我总觉得,北北父亲的身上,有着一股很强大的气场,让人不太敢靠近。
我身子紧成一根筋,从上至下,只有嘴巴还算灵活的在念着日语。
突然,一只线条匀称而白皙有力的手臂,从我的旁侧伸了过来,没等我反应,那只宽厚修长的右手就摊开在我面前。
那纹路清晰的手掌轻轻朝着我的方向倾斜,“啪嗒”一声,一枚小小的钻戒落在了红木桌子上。
那是顾致凡送我的结婚钻戒,六千块。
我连忙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无名指,果真,空荡荡的,我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一定是刚刚送浴巾的时候,不小心给弄掉了。
我急忙回头打算和北北的父亲道谢,可刚从绒毯上爬起来,他就已经转身往大厅右手边的长廊里走去了。
弓形长廊里头有些发暗,那头似乎是连着厨房,有些看不清他的身影。
只是隐隐绰绰的,觉得他的背影很宽厚,身材高俊而挺拔,头发上零星的残留着一些小水珠,走路的步伐轻缓而有力,而那未被浴袍遮挡的骨感脚腕,性感的让人浮想连连。
这个层次的成功人士,应该都很注意自己的身材管理吧!
我回头,狠狠的松了一口气,虽然没看见正脸,但这一个背影,也足够惊艳了。
阮北北持着钻戒端详了一会儿,放到嘴边咬了两口。
我急忙从他手里抢过来,“这不能吃啊,北北!”
阮北北一脸不屑,“我只是听说钻石很硬,咬个试试。”
我心想,那你倒是去咬你妈妈的啊!你妈妈的钻石,一定有鹌鹑蛋那么大,够你咬一阵子的了!
重新坐下,我继续给北北讲题纠错,他两手拄着下巴,大眼睛眨巴眨巴的说:“瑶瑶,你脸红什么?”他伸手就往我脑门上按了一下,那连半个脑门都捂不全的小手,凉冰冰的,“你发烧了?”
我侧头朝装饰柜上的镜子看了一眼,果真,自己的脸蛋粉红粉红的,也不知道是发了哪门子的热!
我抓下他的小手,放在桌子上,“我没事,继续看题。”
晚上九点半,整整两个半点的授课终于结束,我和北北道别,然后拖着疲倦的身子走到了别墅门口。
何管家在这时递给我一个红色信封,说:“温小姐,阮先生有吩咐,您的工资日结,如果有需要加课的情况,也方便结算。”
接过信封,那厚度一下就让我忘记了疲劳。
“谢谢你了何管家,帮我和阮先生道个谢。”
“温小姐慢走。”
开车从华晨别墅园出来,夜已经彻底深了,我拿出一直静音的手机,上面有十多通未接来电。
都是顾致凡打来的。
我回了一个,那头秒速接通。
“芯瑶你怎么才接电话?”
我懒得解释,“我不是说了晚上有课程安排么,你什么事。”
“你今晚回家吗?”
我在心里很狠的冷笑,“回家?睡地板?”
顾致凡思忖了少顷,“那你也不能一直在外面住吧?过两天我就准备往新房搬,正好我爸妈这边也不耽误,你稍微忍一忍,不行么?”
我忍?凭什么?我爸给我的房子,我凭什么让一个出轨的渣男住?
我没说话,顾致凡那头就软了起来,“今晚回家好不好?我妈给你做了好吃的,我们三个都没吃呢,就等你回来了。”
“我没胃口。”
“还在为白天的事生气吗?”他语气诚恳至极,“老婆,我真不知道我妈今天去找的中医是一个算命的,我妈也觉自己做的有点过分了,所以她特意为你下厨,你回来,好不好?”
说真的,如果顾致凡没有把婆婆搬出来,我压根就没打算回家。
可现在,他拿一个年近六十的老人来压我,我就是再恨他,也不能对老人没礼貌。
虽然这婚我不想继续下去了,但不管怎样,我都不能对老人太没分寸。
人家做了一桌子菜,我不回去,就是摆明了要和他们闹脾气。
论闹,我闹不过他们。
回了家,一进屋,顾致凡就开始帮我拿包拿衣服。
家里的客厅中央放着折叠餐桌,上面有鱼有虾,菜已经凉了,但的确很丰盛。
我整理心情,脱鞋进了屋,婆婆从厨房里出来,端了一盘凉菜,热情招呼,“芯瑶啊,你可算回来了,我和你公公还有致凡都等你老长时间了!”
我尽力压制自己的情绪,洗过手后坐到了饭桌边,婆婆特意给我拿了一碗一筷,然后,从桌子一角,递给了我一碗黑乎乎的中药。
汤水很稀,味道有些发臭。
我皱眉,咽了咽喉咙,“这是什么?”
婆婆笑脸盈盈的看着我,“快,把这个喝了,这是我从大师那里给你求的转胎丸,怕你吃不下,特意熬成了汤!快,再不喝就彻底凉了!”
转胎丸?我第一次听说,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我将汤碗放到了桌子上,脸色不悦,“妈,我现在怀着身孕,不能乱吃东西。”
婆婆不以为然,急忙坐到一边,指着药碗说:“这怎么能是乱吃呢!我今天去大师那里给你看胎,人家大师说了,你这肚子啊,阴气重的很啊!要是想生个男娃娃,必须喝这个!”
我差点笑出声,一碗汤药就能把孩子性别给改了?
“妈,你就那么在意孩子的性别吗?”
婆婆看我一脸正经,脸色唰的一下就阴沉了下来,“温芯瑶,我们致凡可是我们顾家的希望!他哥不争气,生了个闺女就算了,如果你肚子里再是个闺女,我肯定是不能同意的!”婆婆将身子转向一边,生起了闷气,“你要是不把这药喝了,那我改明儿就带你去堕胎!我们顾家,必须生儿子。”
放下筷子,我回头看了一眼顾致凡,意料之外的,他比平常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冷静。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也是这么想的吗?顾致凡……”
他没说话,眼里的神色,有赞同,也有否定。
我真后悔,刚刚不应该自以为是的回家。
我起身就打算走,拿起外套和包。
“这么晚了你又要去哪!”顾致凡猛力的拉我,我一躲,包里的那个红色信封就落了出来。
我弯身去捡,婆婆却先我一步拿起了信封,放在手里端祥,“这是谁给你的份子钱?这么多?”
我伸手往回要,“那是我今天上课的工资,不是份子钱。”
婆婆不信,看了看信封里的钱数,死死的握在手里,“不是份子钱?你上班能赚这么多?少骗我,你们城里人的工资都是打在卡上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呵呵,这点你倒是挺明白的。
我实在不想和她理论,上前就去拿信封。
可谁知,婆婆突然在这时变了脸,指着我的鼻头就是一顿侮辱,“好你个温芯瑶,你这才结婚几天,就和我儿子玩心眼!现在整天整夜的不回家不说,还自己偷偷藏份子钱,你是想和我儿子分家吗!”她恶狠狠的白了我一眼,“我告诉你,你们结婚的份子钱,全都得由我打理!你一分钱也别想私吞。”
我无语,我惊恐,我哭笑不得。
我第一次觉得,人生中能碰见这么奇葩的人,真是前所未有的不幸。
我看向顾致凡,说:“你能和你妈解释一下么?难道现在连我的工资也要克扣?”
顾致凡丧着脸,似乎并不愿意站在我这边。
我自嘲的摇了摇头,再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我转身就要走,顾致凡突然扯住了我的左手手腕,他仔细巡视着我的手指,横眉怒目,“你的戒指呢?我送你的戒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