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猎户和韩彦一直到日薄西山才打马归来。
舒予正在院子里收晾晒的被子,远远地就瞧见两人骑在马上,踏着晚霞薄暮归来,收获颇丰的样子,连忙将被子抱进屋里,又快步迎了出去。
等她开了院门迎出去,张猎户和韩彦也策马到了近前。
舒予这才看清两人马上各自挂着几只色彩斑斓的野山鸡,一长串的野兔,还另有两只壮硕肥嫩的獾子,惊喜抬头笑道:“爹,韩大哥,你们这一趟出门收获颇丰啊!”
她自信骑射之术在獾子寨也算是一流的,但是每每跟随自家老爹出去打猎,却极少有收获这样丰硕的时候。
舒予这一抬头,就发现自家老爹脸上的笑容有点勉强,垂头丧气的,不由地暗自诧异。
收获这么丰硕,还有什么好不高兴的?难不成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
舒予心里疑惑不解,但也没有多问什么,当即侧开身先让两人进来搬卸猎物再说。
韩彦倒是在翻身下马时笑着回一句:“今天运气不错,没走多远就碰到了兽迹,所以没多费工夫寻找。”
打猎靠得不仅是技术,还有运气。
如果遍寻不到野兽的踪迹,你就是射术再好,也是白搭。
舒予了然点头,跟着两人进了院子。
院子东侧有一片夯实了的平地,上头还铺了大青石,是张家日常处理猎物的地方。
张猎户和韩彦先将马牵去哪里,将猎物搬卸下来。
舒予连忙上前帮忙,将野山鸡、野兔和獾子分类堆放。
张李氏听到动静,也从灶房里出来帮忙,一边往围裙上抹手上的水渍,一边瞧着那堆叠如山的猎物,惊喜笑道:“你们今儿运气倒是好,我看单是那兔肉就够吃许久的了呢!”
近前一看,竟然还有獾子,张李氏连忙蹲下身去,伸手翻了翻,只见两只獾子均是一击致命,而且伤口都在咽喉处,皮毛完整无损,笑容更盛了。
抬头就冲丈夫笑赞道:“你这准头倒是愈发地好了,这样完整的獾子皮毛真是难得一见呢!等这两张皮毛收拾好了,我就可以给小望之做一件过冬的新皮裘呢!”
张猎户闻言神情愈发地颓丧,垂着头连连叹气。
“这是夸你呢,你叹什么气?”张李氏莫名其妙,惊诧不解地看向丈夫。
舒予想到先前自家老爹回来是那副垂丧气的模样,也不解看问过去。
张猎户心里犹豫斗争许久,到底憋不住了,指着韩彦对一脸疑惑的妻女道:“哪是我的准头越来越好了……这两只獾子,都是贤侄打的……”
张李氏和舒予闻言愕然转头,看向韩彦的眼神满满的不可置信。
韩彦这样斯文俊秀的读书人,打猎也能打得这样好?
张猎户见既然已经说出来,索性破罐子破摔,耷拉着脑袋,摊手摇头直叹气:“何止是这两只獾子,就是那野山鸡和野兔,不少也都是贤侄打的呢……”
他还在瞄准呢,韩彦就已经抬手放箭一击毙命了,“快、狠、准”到完全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啊!
刚开始他倒是还为韩彦的“好运气”惊叹鼓掌予以鼓励呢,等到后来,发现韩彦箭无虚发、百发百中,完全是真本事,自信心顿时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整个人都懵了。
等清醒过来之后,就只剩下了颓唐丧气。
“呶,你们瞧,凡是像这两只獾子一样一击毙命的,差不多都是贤侄打的。”张猎户干脆蹲下身去,翻找那些野山鸡和野兔的伤口,指给妻女看。
张李氏和舒予粗粗一数,竟然占了近一半之数,不由地惊讶赞叹地看向韩彦。
张猎户却接着“自揭己短”,叹气道:“还有这些中了两支或是三支箭的,也有我没有射中,贤侄后来帮忙补上一箭的……”
总之,原本应该是这次打猎主力的他,今日完全沦成了观摩者韩彦的陪衬。
这反差,还真是大得让人一时接受不了。
这小子,喝酒比他厉害也就算了,竟然连打猎也比他厉害!
他读书人的气质禀赋呢?!
“韩大哥你可真厉害!”舒予冲韩彦竖起大拇指,啧啧惊赞。
张李氏也是一脸的惊叹不已。
韩彦连忙摇头摆手,谦逊笑道:“张大叔过誉了,是我运气好,分头行动时恰好碰到了这两只獾子。要是张大叔当时也在,肯定是像打那些野山鸡和野兔一样,要分功大半了。”
张猎户愿赌服输,闻言摇头叹息,坦诚道:“就是咱们一起遇到那两只獾子,我也未必能够拿下,更别提是像你这样一击毙命了……”
只有脖子上一个不打眼的伤口的獾子皮毛,和浑身被射成筛子的獾子皮毛,那价值可差得远了去了。
他虽然有些颓唐丧气,但是也不得不承认韩彦箭法是真的很厉害。
这么一想,张猎户顿时好奇起来,抓着韩彦问道:“贤侄以前在京城不是读书立业的吗?怎么骑射之术也这般厉害?是哪个师傅教的?……”
一连串的问题,让韩彦心里微微一凛,面上却依旧谦逊笑答道:“是读书准备举业的。不过少时顽劣,跟邻里的伙伴们爬树摸鱼约打架的,也很皮实。
“后来又跟附近的武馆的师傅学了些拳脚骑射功夫,日常也没有落下练习,一年一年的,不知不觉地竟然就练了出来。”
这些说辞,是他决定打猎露一手之后,就已经都想好了的。
獾子寨离着京城数百近千里,寨中老少又都是世代居住于此,京城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一个只存在于故事里的地方,谁又会较真深究他这番话的真假?
果然,张猎户一听韩彦这么说,顿时就一脸释然地拍拍脑袋,嘿嘿笑道:“原来是京城里的武官师傅教的啊,怨不得这么厉害呢!”
京城那可是帝都,皇帝住的地方呢,什么都是最好的,武官的师傅当然也是。
张李氏也恍然点头,笑着赞韩彦“文武双全”。
舒予陪着笑,心里却颇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