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彦见舒予成功逃脱,再看看因此而攻势更加凶猛的脱欢君臣,他自知能够帮助舒予脱身已是极限,接下来他别说是脱身了,就是想要撑到舒予带回援兵都很难。
——没了舒予的牵制,这些人只会越发狠命围攻,不让他逃脱。
说不准到时候就不是“生擒”,而是“死获”了。
与其如此,倒不如先假意被俘,保存实力,再伺机逃走。
毕竟,从看守中逃脱可比从死局下脱困容易多了。
脱欢自认为武艺超群,世间难有敌手,而他带来的也都是王帐亲卫,个个骁勇善战,可是这么多人围攻一个“教书先生”,却久攻不下,不由地开始心浮气躁起来,手下也渐渐地失了最初的克制,凌厉狠辣起来。
其他臣属见状,自然是随之而变,招招都要置韩彦于死地。
韩彦估摸着舒予这会儿应该已经骑着逐月彻底脱险了,遂在脱欢再次攻过来时,假意一个不备,受伤栽倒在地……
……
雀子山一处小峡谷里,双手反剪、刚刚被除去头罩的韩彦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致,再看看一旁抱臂冷笑的脱欢,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位前世里叱咤风云、差一点就成功侵夺大周江山的瓦剌可汗,年轻时原来这般争强好胜。
不,应该说是睚眦必报。
就是因为他在此地伏击了前来接应灵微道长的小股瓦剌军士,并且顺藤摸瓜揪出了灵微道长这颗深埋在大周的棋子,破坏了他伺机一举攻破辽东军防线的计划,脱欢就不惜以身犯险,偷偷潜入大周境地,用同样的方式来伏击他以报仇雪恨。
这就算了,眼下“大仇得报”,面对后有追兵的险境,脱欢不想着尽快从大周脱身,安全地回到自己的地盘去,竟然还带着他到雀子山“故地重游”,以图报复个彻底!
还真是有够变态的,非常人常情所能揣度。
“怎么样,此地是否十分熟悉?韩先生。”脱欢咬牙切齿,又得意洋洋。
咬牙切齿是因为多年的绸缪几乎被韩彦毁于一旦,得意洋洋是因为虽然韩彦一时占了上风,可眼下还不是被他俘虏,生死由他决定了!
“阁下真是好雅兴。”韩彦轻笑一声,拿话试探脱欢的底细,“阁下一击得手之后,不想着赶紧逃走,竟然还有心思深入我大周腹地,就只是为了带我来这里看一看!
“你难道就不怕我大周官兵追来时,再想逃就逃不了?"
脱欢此人虽然狭隘偏执了一些,但还不至于因小失大,被怒气掌控。他这么做,或许还有别的更深的意图。
“逃?我为什么要逃?”脱欢抱臂挑眉冷笑道,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韩彦一直仔细地打量着脱欢的神情,见他不似说谎,心中不由地一沉。
他就说嘛,能够打败其他兄弟叔伯称霸瓦剌,甚至还雄心勃勃地想要吞并大周,一统天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狭隘自大到仅仅是为了复仇,就不做任何准备地深入敌军阵营。
看来在雀子山这里,脱欢早就有布置。
或许此番脱欢带自己前来不仅仅是为了一雪前耻,而是要把自己当作诱饵,有更大的图谋。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个人也就太可怕了!竟然敢在敌军的阵营设伏!
念及此处,韩彦无比庆幸,刚才一路上他被蒙上头罩,又被反剪双手,根本就来不及留下任何标记,否则舒予带人一路追过来的话,还不知道脱欢会有什么招数等着她呢。
现在他只祈祷,舒予别那么聪明,猜到他的去向。
……
另一边,孟培派去分头巡查线索的斥候终于回来。
强迫自己吃了不少干粮又灌了一肚子水的舒予,这会儿也慢慢地缓过神来,见状立刻冲了过去,急忙问道:“怎么样?查到线索了吗?”
双眼紧紧地盯着斥候,生怕自己会等来不好的消息,紧张担忧得声音都直打颤。
斥候听命于主将孟培,闻言看问过去。
孟培点点头,正色道:“张姑娘不是外人,查到什么只管说来。”
斥候齐齐领命,各自汇报自己所查。
“往北方有车马形迹,看车辙、马蹄,似乎赶路颇为匆忙。”
如果脱欢要退回瓦剌的话,朝北去是最为便捷的道路。
孟培看向北方,暗暗皱眉。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即便是他们现在就追上去,只怕也来不及了。唯有寄希望于狼烟传讯及时,又恰好有巡边的将士在附近,能够及时拦截住他们。
不管怎么说,能拖延一刻,就多了一分机会——救下韩彦,甚至是借机反扣下脱欢,寻机彻底清除瓦剌这个隐患。
孟培一边听,一般思索,片刻不停,又示意第二个斥候接着说自己探查所得。
“回将军,西北方向也有人马行迹,从印记深浅来看,不管是人是马,应该都有负重。”
人、马同行,马自然是驮人运物的,而人迹同样也较之寻常深一些,排除负人载物的可能,则这行人极有可能是穿戴盔甲的军士。
孟培面朝西北,托腮沉思。
……
“东南方向也有人迹,除了脚印较多且较为整齐之外,并无其他发现。”最后一个斥候回答道。
起先他也没有在意,大家把重点都放在此处往北的领地,毕竟按照常理推断,脱欢应该往北去才对。
他也是看到危险又荒僻的山林间出现较多且整齐的脚印,觉得反常,为了确认,这才往前仔细查验的。
孟培点点头,暗想此处除了山民,也会有大周巡边的将士出入,单凭行迹,还真判断不出来什么。
而且,如果他是脱欢的话,一击得手之后,明知道舒予逃出去搬救兵去了,肯定是要抄近道赶紧返回瓦剌的啊,又怎么不知死活地继续深入大周腹地?
除非他是脑子坏了。
孟培思索片刻,很快就把这一可能在心中否决了。
“既然都有可疑,咱们却人手不足……”孟培托腮沉思一瞬,很快便拿定了主意,“那么咱们先重点往北……”
“请等一等。”一直皱眉担忧不已的舒予,突然开口道,“孟将军,我觉得,咱们不防先往东南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