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赣江就像一条、横亘在四路大军之间的天然屏障。
不说别的,他每次发出的最新军令,要传到对岸湖南、湖北的军营,也需要最少、小半个时辰的摆渡才行;
有此一节,便增加了九万人、协同作战的不少难度。
而南昌城西面和东面,都有大型水寨,既阻挡了外人通过水路、潜入城内的可能;
也可以在此城不保时,打开水寨大门登船逃逸。
这番算来,眼前的南昌城进可攻、退可逃,有此赣江天险在,想要轻易全歼叛逆,就可知有多么的困难。
“纪兄,你看着这一仗该如何打?”
夕阳余晖下,刘化云抚了抚、被江风吹乱的发丝,向一旁的纪晓岚问道。
“刘兄弟,你才是大元帅,我只是你的副手而已,你说说该怎么做,我一切都听你的!”
文士风流的纪昀摇了摇头,看了一眼依偎在他身边的柳若萍,竟又将皮球踢了回来。
你妹的,有你这么做姐夫的吗?哥子这个赶鸭子上架的所谓元帅,要是有主见的话、还用问你?
刘化云心中一阵无语,片刻后,他揉了揉太阳穴,将自己不太成熟的、想法说了出来:
“纪兄,你看这样可好,咱们今晚从另外三路大军中,除主帅统领外,各抽调几个、骁勇善战的千户将军......
明日起,在神机营的大炮送来之前,先骂阵,只要那些逆贼敢出城来,就和他们兵对兵、将对将的先打几场!”
“刘兄弟,他们要是不肯出城呢?”
纪晓岚这家伙,别看滑溜的很,但他可不会不顾自己的职责,在刘化云说完后,立刻提出了异议。
就等你这句话了,刘化云嘴角不经意的、泛起一丝得意,他哈哈一笑道:“如果这些人、都是缩头乌龟的话,那不妨将一些骂阵的好手,改成劝降师,每日对着城内喊话......”
刘化云的说法甚是新颖,顿时便勾起了纪昀、高成,等跟随而来众人的兴趣。
“刘兄弟,你接着说?”
纪晓岚知他还有下文,便微微一笑、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当然了,要想使这群叛逆的首领投降,有些不太现实,咱们主要针对的是、江西的三万驻军,我想其中定还有一些、不愿谋反的儿郎;
故而,能否打动他们的心,这篇劝降稿该如何写,还需身为大学士的、纪兄你亲自执笔......”
听到此处,纪晓岚看着、一脸骚笑的刘化云,心中顿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刘兄弟,你此攻心之计虽妙,但人的声音毕竟有限,恐大多数城内的士兵,都将听不到,岂不白白做了无用功!”
“这个无妨,咱们可以用扩音设备、加顺风高台,我保证这几日,能对大半南昌城、进行舆论轰炸......”
刘化云神秘的一笑,开始向驻军大营内走去。
回到中军大帐后,自有传令兵渡江、策马通知另外三路大军,让他们和统帅说得上话的参军、带几个能打的将军过来。
而刘化云则让人、找来几个能工巧匠,开始打造他理想中的、高台宣传战车。
这种两匹马拉着,后面有四个轮子,高约四米左右的高台车,实际上就是大号的平板车,用两到三个、运送粮草的平板马车就能改造。
关键是上面坐落的、那个瞭望台模样的木架子。
要说唯一奇特的地方,就是这架子的顶端平台上,除了能并排坐两人的木椅外,前方的案几上,还放着一个、如牵牛花般的大喇叭。
当然了,喇叭这个新名词,还是刘化云提出来的,别人都不知这一端如水缸粗,另一端只有巴掌大的东西,是个什么玩意?
“刘兄,你看我拟的这篇劝降稿如何?”
夜幕降临,就在大营内,几个木匠师傅,正在如火如荼的改造着战车,另外三路大军,只有安徽驻军参军孔言,带着两三个顶盔贯甲的、千户到来之际;
纪晓岚拿着一张、笔墨未干的宣纸,将其递给大帐内,正享受柳若萍、按摩肩膀的刘化云。
“嗯,纪兄,你的字真好,”接过宣纸,借着火光看了一眼,刘化云便开口赞道。
纪晓岚的字迹,便如排版后的、刻印书籍一般工整好看,刘化云虽不懂书法;
但一眼也能看出,和他一比,自己要是去参加科举的话,不讲文章写的怎样,也定是名落孙山的结局。
“诸位儿郎,吾乃纪氏晓岚,听闻你等所作所为,实扼腕叹息、痛心疾首,同乃大丰子弟,怎可相互残杀,今特劝降......”
就在刘化云心中,自愧不如的赞赏、纪晓岚的字迹时,他身边的柳若萍,已轻启朱唇的、将内容读了出来。
“这个,纪兄啊,你的文采小弟佩服,但这片劝降稿、是不是有些太深奥了,我实在是怕,那些没读过书的、驻军士兵们听不懂啊!”
“刘兄弟,你说该怎么写,我回去再写一篇!”纪昀听后,尴尬的笑了笑摆手说道。
“这样吧,咱们是在制造舆论攻势,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击垮他们的战斗信念,因此,内容最好直白一些、煽情一些......”
刘化云见纪晓岚、有些不太明白,便哈哈一笑循循善诱道:“纪兄,直白你不懂吗?就是告诉他们、背叛朝廷是没有好下场的,不但会连累他们的父母妻儿,还会害死自己......
煽情吗?就是写一些老人、妇孺们,在失去家中的顶梁柱后,他们的生活如何凄苦、如何悲惨,劝他们弃暗投明、回头是岸!”
“嗯~~~,刘兄弟所言有理,我知该怎么写了,”最终,纪晓岚了然的点了点头,一脸兴奋的、向自己的营帐内走去.....
次日清晨,随着号角吹动,南昌城东门外,一队兵马五千余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城下半里之处。
中军战车上的刘化云一摆手,队伍左右一分,手拿亮银枪、浑身盔明甲亮的千户朗逍林,向其抱拳后,催马直奔南昌城。
来到距离东门五十丈处,朗逍林勒住战马,开始讨敌骂阵。
看惯了影视剧中,关于两军阵前、大将拼杀的场景,心中向往已久的刘化云,便没有一开始就让、嗓门大的儿郎,开启舆论攻势。
不过可惜的是,南昌城上的守军,虽然弓弦拉满、不时的狂射一阵箭羽,但却没有一人出来应战;
就连朗逍林,辱骂他们的统帅田丰昭、力宝锦时,也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大半个时辰后,刘化云见朗逍林、都已经骂的累了,南昌城内的反贼、还是若无其事的不闻不问,他淡淡一笑、示意鸣金让其归来。
南昌城东门的守将,乃是力宝锦的手下、得力千户徐方。
刚刚朗逍林这一顿、甚是难听的咒骂,早就将他的怒火激起,但田丰昭大人下了死命令,谁也不准出城迎战;
徐方也自是不敢、只得暗气暗憋,见对方终于退了回去,他也长出了口气,终于不用再忍受、此等折磨人的噪音了。
然而,他和手下的几个百户、脸上的笑意还未绽放;
便见对方数千人左右一闪,一个造型怪异的高台马车、越众而出,于五千人的保护下,再次来到了,弓箭侃侃无法射到的安全地带。
“徐将军,他们要攻城了吗?”
徐方身边的百户中,有人看到这、从未见过的高台马车,忍不住面色古怪的开口问道。
“应该不是,这也不是攻城所用的、云梯战车啊,不知对方的主帅、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徐方还未说话,另一个颇为精明的百户、便接口道。
徐方则撇了撇嘴,不屑的冷哼一声,“哼~~,只要咱们坚守不出,不强攻,量他们也奈何不了你我......”
“各位江西的兄弟们,你们为何要反叛大丰、做一个不忠不孝之人,兄弟们可知,一旦你们战败身陨,家中的父母、娘子、儿女,他们会遭受怎样的命运吗?
下面我将给大家、讲两则真实的故事,数百年前,山东的赵庭,便是一个反叛朝廷的逆贼士兵......,最终他的爹娘、顶着骂名郁郁而终,妻子为了拉扯儿女,受尽了白眼......
而浙江驻军的卢峰,数日前虽也跟随叛逆,但他却迷途知返,现在不但因为立功、被提升为百户,爹娘妻儿更是在建德家乡,成了相邻们羡慕的对象......
说了这么多,我想兄弟们已经知道、我要表达的意思了,我们刘元帅说了;
不要你们现在、就不惜性命的擒贼,只要在适当的时候,对那些逆贼倒戈一击,你们就是大丰的英雄,下一个江西驻军的千户、百户,就是心怀热血的你们.......”
突然,一个中气十足、声传里许的男子之音,在对方的战车高台上响起。
一开始,徐方等人对那貌似劝降的话语、还不以为然;
但当他们听闻那则、煽情到让人落泪,以及后面关于卢峰的、励志故事后,几人脸上的笑意、皆都换成了紧张。
再看向那些眼神闪烁的兵士时,都不自觉对他们猜忌了起来。
纪晓岚杜撰的两则故事,不但不复杂,而且还很简单,皆是真人真事,不过被他给夸大了、无数倍而已。
卢峰那家伙哪有什么妻儿,但南昌城内的叛军、他们却不知道真相;
在那个嗓门很大的骂街好手说完了,一旁的卢峰,则站起来,证明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一轮完毕,先前那人又开始、接着从头讲起,按刘化云的嘱咐,就是要声情并茂、以德服人!
就这样,半个时辰,足足数十轮的演讲轰炸,南昌城东门、以及城内里许之遥的所有人,对这两则故事、皆已耳熟能详。
当然了,如此高强度的宣传,单靠一人根本撑不下来。
好在刘化云早就挑选了、十几个后补者,到了最后,所有人都已能脱稿表演,这些大嗓门,那是轮番对着大喇叭演讲。
“好了纪大人,咱们回去吧,让另外三路大军、也同样造一台这样的宣传车,围着南昌城,给我全天候的噪音轰炸!”
刘化云呵呵一笑,冲一旁的纪晓岚说道。
奶奶的,还是没时间,要不然等老子造出电瓶、和高音大喇叭,定要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去骚扰那些敢与哥作对敌人。
“刘兄弟,你说这能策反、多少城内的叛军,”战车回转大营时,纪昀轻摇着折扇问道。
“不好说,反正神机营大炮、和李圣塬的水军还未到来,咱们闲着也是闲着,到城破时,能策反一人,说不得在关键时候,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昨天刘化云、便已让人告知何瑾,需要江苏李圣塬的水师西上,拦截到时候有可能、坐船逃走的田丰昭等人;
而从神机营抽调的神威大炮,最快还需两三日的时间、才能运到此地。
故而,他说话时,自是无比的风轻云淡。
听了他这谦虚的话语,又回头看了一眼、仍旧在遭受噪音的东城门,二人皆大笑了起来。
数个时辰后,南昌提督府内,田丰昭听了力宝锦,关于城外大军新统帅,用一辆造型奇特、声音超大的战车,不停涣散他们军心的消息。
平日素来沉稳的田丰昭,也不觉深深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