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茂全堂弟来了么?”
大门还没开,正在说话的叔侄俩就听到了院内中气十足的声音和急促的脚步。
话音刚落,大门就被从里面给打开了,这次是彻底打开,里面迎出了一个穿着绸缎的中年大胖子。
“是茂全堂弟吧。”
那穿着绸缎的胖子不待曾茂全搭话,上去一把就拉住了曾茂全的胳膊,双眼通红:“堂弟啊,咱们可是一家子啊,这么多年了,怎么也不来瞧瞧,上次来也是些许年前了吧?”
“茂全见过堂哥。”
曾茂全满脸尴尬的冲着曾茂友拱了拱手:“这么多年没来走动,是茂全的错,还望堂兄恕罪。”
“什么恕罪不恕罪的。”
曾茂友擦了擦通红的双眼:“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
说完这话,似乎才瞧见站在旁边的曾毅,笑着道:“这是我侄儿?”
曾茂全拉了曾毅一把:“这是二哥家的小子,也是家里的老幺。”
说完这话,曾茂全瞪了曾毅一眼:“这是你堂伯,还不见礼?”
“侄儿见过堂伯。”
曾毅适时的给曾茂友见礼,若非是四叔提醒,他还真不知道这位是堂叔还是堂伯的,毕竟家里从来没人提过这边。
“好,好。”
曾茂友拍了拍曾毅的肩膀:“大早上的过来,快冻坏了吧?赶紧跟堂伯进屋暖和暖和。”
“恩。”
乖巧的点了点头,曾毅还是有些不习惯的。
曾茂友亲自出门迎接,之前的门子则一直站着旁边点头哈腰的冲着曾茂全赔笑,谁能想到这看着穷酸样的叔侄俩竟然会是自家老爷亲弟弟家的。
甚至,门子都不知道自家老爷竟然还有个亲弟弟。
曾茂全他们叔侄俩到了正厅的时候,曾老爷子早就在主位坐着,手里拄着跟雕花拐杖,眼圈通红,握着拐杖的双手都在颤抖。
人老了,最容易怀旧了,更何况是自己大半辈子不联系的亲弟弟家的孩子。
一番见礼后,曾老爷子冲着曾毅招了招,示意曾毅到他跟前来,颤抖着握着曾毅的双手:“家里的老幺都这么大了,好,好啊,好。”
“大祖父,您别哭了。”
曾毅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毕竟眼前这老人虽说是他的大祖父,可之前却从没见过的。
“好,大祖父不哭。”
曾老爷子抬起袖子,在眼上沾了沾,一手仍旧握着曾毅的双手,另一只手则是在曾毅头顶抚摸:“都这么高个子了。”
“长的也结实。”
一番絮叨下来,老爷子竟然是累了,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大多了,不过这也能理解,毕竟年纪大了。
老爷子犯困,还拉着曾毅的手不肯松开。
无法,曾毅只能和几个仆人一起把老爷子送去休息。
“你就安心在大祖父这住着,等过完,大祖父给你找更好的先生。”
曾老爷子躺在床上,仍旧低声说着,刚才曾茂全已经把事情给老爷子说了。
这事,曾老爷子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
甚至,在老爷子看来,这是自家的至亲,要请先生也要找最好的。
过了好大一会,曾老爷子才算是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曾毅这才算是松了口气,陪一个不熟悉的老人聊天,尤其还是长辈,是真累。
等曾毅小心打开房门出去的时候,门口他堂伯曾茂友正在外面站着。
“堂伯。”
曾毅小心见礼,毕竟是刚到,人生地不熟的,不像是在自己家里,没那么多礼节。
“你大祖父睡下了?”
曾茂友瞧了眼屋内,低声询问。
“已经睡了。”
曾毅点了点头,声音同样很低,年纪大了,容易犯困,可也很容易醒的。
“你四叔已经回去了。”
曾茂友拉着曾毅的胳膊,边走边说:“日后,你就住在家里,屋子已经让人给你收拾去了,你就当是在自己家,别那么多的礼节。”
“你堂兄陪你伯母去他外祖父那边了,过几天才回来。”
“你堂叔一家子都在京城呆着,原本你小堂哥和堂姐是在这边住的,不过年前去京城探望你堂叔去了,估计几个月内是不会回来。”
“族学那边,都是咱们自家的亲戚,等过完年先生来的时候,你堂兄估计也该回来了,到时候让他带你认识认识,以后你们都是自家兄弟,多熟络熟络。”
曾茂友说的这些,其实都是最基本的一些交代,毕竟以后曾毅要在这长住,有些情况还是要给他说一说的。
原本,这些话肯定不是曾茂友这个长辈来说的,只是恰逢家里晚辈都不在,也只能他说了。
“听你四叔说,你已经识了不少字了?”
曾茂友闲扯着话题。
“是。”
曾毅点了点头:“只是识了一些,大多数还是不识的。”
“你这可就有些难了。”
曾茂友说着话,声音略显提高:“你堂兄当年你这般年纪的时候,识文断字已是不在话下,如今已中了秀才,只等后年去参加院试中举了。”
“你这岁数……哎。”
曾茂友叹息的摇了摇头:“不过,你也要尽心去学,不求你中秀才,最起码日后能识文断字也行。”
曾毅微微一愣,心思在这瞬间已经百转千回,脸上挂着一丝的茫然,仰头瞧着曾茂友:“堂伯说的是,侄儿记下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可有一点,现在自己是在旁人家借宿,哪怕这是他大祖父家,可终究不是自己的亲祖父。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更何况,只不过是装傻充愣罢了。
曾毅可不会傻乎乎的因为对方一句瞧不起的话,就指天画地的日后自己如何如何。
现在自己在低处,旁人在高出,旁人这么看自己,其实也只是正常的的眼光看待自己罢了。
毕竟一个已经九岁的孩子识字还不全,旁人凭什么高看自己。
想让旁人尊重,那最起码要展现出本钱来,而非是所谓的一腔热血或者信心。
只不过心里,曾毅已经开始把之前堂伯的热情和现在明显是瞧不起的话进行了对比,开始琢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