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皇太极想多了(1 / 1)

“不知道哪位爱卿愿往?”

崇祯的目光从眼前这三人身上流过。

也幸亏孙杰如今还是朝廷官兵,有这层关系在,派遣官员过去也说不出什么来。

崇祯的目光就像是子弹一样,几人纷纷退让,生怕崇祯让他过去。

也是崇祯急躁,眼前拢共就三个人,很难选啊。

见几人都不愿意, 崇祯原本就不怎么样的心情,更坏了。

“陈爱卿,不知你是什么想法?”崇祯的目光来到了陈新甲身上。

这可把他吓了一大跳。

这好端端的,跑过去不就是找死吗?谁知道是不是造反,万一是造反,那岂不是彻底完蛋?

正准备推辞, 可崇祯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陈爱卿忠心体国, 实乃天下第一名臣,此事便交由陈爱卿去做。

赐尚方宝剑, 赐便宜行事之权,赐先斩后奏之权,兼右都御史,巡抚山西……”

一连串的官职从崇祯嘴里蹦出,可陈新甲没有任何喜悦。

这哪里是官?这是送命!

哆哆嗦嗦,额头上的冷汗不停的往下流着。

急忙跪在地上,想要称病推辞,可崇祯不给他这个机会。

“今天晚上,圣旨便会过去,此事就此来办,朕还有事,尔等退去!”

袖子一甩, 崇祯接着处理政事。

曹化淳心领神会,急忙从崇祯旁边走了下来,把眼前这几人全都劝走。

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挽回,陈新甲只能退去。

走出御书房的陈新甲看着天上的太阳,不停的叹息,愁容满面。

“这这这,这叫什么事啊!!!”陈新甲一拍自己的大腿,一脸苦涩。

杨嗣昌走到他旁边,拍着他的肩膀,道:“此事你也不用害怕,那孙杰并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先搞清楚他的想法就行,不用太过担心!”

说着一些没有用的废话,就好像是在糊弄一样。

陈新甲心里不舒服,这不就是把自己往火堆里推吗?

说的这话,怎么看怎么像幸灾乐祸。

只不过,眼前这人是他的提携者,又不好发作,只能暂时忍下来。

如果是其他人,早就破口大骂了。

“唉,这事,这叫什么事啊!”

脑袋就像是拨浪鼓一样,心情坏到了极点。

天上的太阳很灿烂,陈新甲很郁闷,和杨嗣昌说了一些没有用的废话后,便回家等崇祯的圣旨。

不是没想过称病不去,可他敢吗?

郁闷的人不止他陈新甲,还有远在盛京城中的皇太极。

人生三大悲:幼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

虽说皇太极没体会过这人生三大悲,可他现在的心情比人生三大悲还要郁闷。

使团出去那么长时间了,连个屁都没传回来。

哪怕往大海里扔一颗石头,总有回声吧,可这次,什么都没传回来,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样。

本来还能沉住心,可最近一档子乱遭事让他心烦意乱起来。

秋收过去不久,本来是欢笑的时节,可他笑不出来。

盛京城和辽阳城外有大量的庄稼,去年闹白灾,庄稼损失严重,好在还有相当一部分活了下来,一直到秋收。

如今建奴缺粮食,这些粮食收获之后,说不上能一劳永逸的解决粮食问题,但也会消减不少反面影响。

可谁知,临近收获时,被人夜里放了一把火,把粮食烧了一大半。

这让本就缺粮的皇太极一下子急了,恨不得把放火的人活剐了。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下了旨意,要严查严审放火之人,连同后面的主家一并处罚。

可调查结果让他颜面尽失。

放火的人,正是他皇太极正黄旗下面的一个包衣奴。

这人本是遵化城中的一个屠户,家里说不上富,但也不穷,总能填饱肚子。

日子一天一天也能哄骗过去,倒也能苟且。

可这种日子也没持续多久,崇祯二年,皇太极绕道喜峰口,入寇京师。

最后攻破遵化,劫掠百姓无数。

而这个屠户,也一并被皇太极给劫掠到了辽东。

是个屠户没错,可也有给畜生看病的本事。

辽东最缺这个,便在建奴帐下当了一个小官。

对于那些建奴老爷来说,和包衣奴差不多。

时常尽管吃不饱饭,不至于饿着,比那些普通种地百姓好上不知道多少。

平时没少挨那些百姓骂,说他是个二五仔,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从崇祯二年一直到现在,听了将近十年的骂。

平时是个没心没肺的货,可却心善,不把这些骂声放在心里,经常接济困难的百姓。

去年粮食歉收,今年更加紧缺。

但要攻打大明,人手不足,就让这些“小官”们监视。

许是时间久了,建奴们放下了警惕之心。

一个晚上,他接到命令,监视一群百姓趁着夜色收割粮食。

晚上哪里能收粮食?只是建奴催得紧,没有办法。

建奴们也没办法,去年的白灾让他们心里怕的紧,今年不赶紧收快点,几场白霜下来,粮食全烂在地里。

屠户趁着这个机会,一把火烧了他负责的那片粮田。

这还不过瘾,又跑到别处放火。

那场火烧的大啊,半边天都烧红了,几百亩地的粮食全变成了灰烬。

也不知道他心里如何想的,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放火前朝着南边磕了几个响头,念叨了几遍他那早已作古的老爹老娘。

大火烧起来,压根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后来查出是他,百姓们还不相信,以为他早就变了心,可没想到竟然这般刚烈。

这屠户在皇太极的名下,皇太极恼羞成怒,因为他颜面尽失,便把所有从大明劫掠过去的百姓集中起来,在他们面前活剐了他。

行刑的不是别人,正是范文程这个老汉奸。

这是皇太极特意点名范文程行刑的,许是敲打范文程,许是安抚八旗老爷。

那屠户倒是个好汉,硬是没吭一声,硬挺着没叫唤一句,嘴里还唱着戏文,只是含含糊糊听不真切。

临了也没说“再过十八年又是一条好汉的话”,反倒不停在痛骂范文程。

那慷慨激烈的样子,让人不忍流泪。

没想到往常一个卑躬屈膝的屠户,心里也有大沟壑。

仗义总是屠狗辈,最是负心读书人。

说来也怪,范文程回去之后便大病一场,好几天才缓过劲来。

其实,被劫掠到辽东的这些百姓,都在想着有朝一日,王师能够北定辽东。

只可惜,终究只是一场空梦罢了。

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

不过,孙杰来了。

粮食被烧,城中缺粮。

那些王公们在城中的粮店趁机囤积居奇,想趁此捞一票。

人的劣根性本就如此。

皇太极怎么会允许这种事发生?连着削了好几个王公的爵位,才把这事平息下去。

谷拁</span>  这样一来,又得罪了一批人。

加上粮食被烧,一时间让他的名望低到了谷底。

本想着等孙杰归顺的消息传来,狠狠的震慑一番。

千等万等,等了那么久的时间,硬是什么都没等到。

各种各样的烦心事堆在心里,让他异常难受。

“该死的,怎么还没回来?是死是活,总得来个信吧?”

御书房中的皇太极一拍面前的桌子,低声怒骂。

窗外的月光照进书房,洒在地上如同白霜一样。

可他现在完全没有心思欣赏这姣好的月光,满脑子都想着孙杰。

门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进来吧,门没锁!”

皇太极一脸烦躁。

一个侍卫推门而进,站在皇太极面前,行了一个打千礼,道:“禀报主子,有急报从山西传来,此时正在宫外!”

皇太极眼睛瞬间明亮,就像是酷暑季节里吃了一块冰,寒冬季节里抱着火炉一样。

身子直接窜起,一拍桌子,骂问:“果真?”

“回禀主子,千真万确!”侍卫急忙回道。

“哈哈,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消息了,赶紧让他进来!”

皇太极迫不及待的喊道。

从山西来的,皇太极实在想不到,除了招降孙杰之事以外,还能有什么事。

“喳!”

侍卫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

窗户外面的月光更亮了,皇太极坐在书桌前,手中的情报凑到桌子上的蜡烛前。

火光照亮了大半,他逐字逐句的斟酌。

不是索尼他们送回来的情报,而是晋商他们送回来的情报。

上面说,一支“孙”字大旗的军队从陕西出了潼关进入山西,一直往北边走。

情报发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太原,貌似准备去大同。

这种程度的军事调动,晋商怎么敢隐瞒?于是就让人把这消息送了过来。

“哈哈,成了,此事成了!”

皇太极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虽然不是索尼他们传回来的书信,但也不差。晋商拿了皇太极不少钱,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恭谨,不可能用这种事情骗他。

在皇太极看来,招降之事已经成了。

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

原因很简单。

这“孙”字大旗除了孙杰之外,还能有谁?

如果没成,孙杰为什么要领兵出潼关入山西,然后再去大同?

大同那边有什么?什么都没有。

那目的就很简单了,肯定是经大同,过宣化,去京城。

难不成要破关而出去草原?

去草原干嘛要走大同?直接从陕西北边走不也一样?

情报上写的明白,“山西守将不知”,“似无调令而统兵北上”,“山西诸将无不惊心胆寒”……

这样的话屡见不鲜。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了大明朝廷压根没发调令,山西的那些守将,压根不知道孙杰会统兵入山西。

要是知道,不会是这个样子。

无令而调兵者为谋反,这是根植在所有当权者内心深处的禁忌。

皇太极好说也是皇帝,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里。

也是,没有调令就随便统兵北上,目标还很有可能是大明首善之地。

说难听点,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难不成,他孙杰还想着北上勤王?还是在没有调令的情况下北上勤王?

别说笑了,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样的人只存在故事当中,要真有这样的人,他早就成圣了。

皇太极对人性的揣摩已经到了一个极致,下意识的就把这些东西抛弃了,下意识的就认为索尼他们成事了!

“哈哈哈,成了,成了!

好奴才,好奴才啊!”

皇太极兴奋的在书房中来来回回的走着,脑袋后面的那根金钱鼠尾辫不停的摇晃。

脸上的肥肉全都挤在了一起,就好像伪皇宫御花园正在盛开的菊花一样。

阵阵秋风起,从西到东。

冷风从房门灌了进来,温度下降了几分。

这风经过了陕西,经过了那些沟壑坎坷。

月光照耀之下,几只饿狼在黄土地的沟壑中刨着什么东西。

不久,一具具无头的尸体被它们叼出了地面。

旁边散落着几颗没有肉的头颅。

索尼的那个脑袋倒扣在地上,空洞洞的眼窝看向辽东方向。

若是索尼知道皇太极心中所想,会不会心灰意冷?

只可惜,黄泉路上,永远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一头瘦狼叼走了索尼的头颅,尸首分离,不知有多远。

风撞进了皇太极怀中,他丝毫没觉得冷。

至于索尼为什么没有消息传回来,他尚且摒弃没有去想。

有时候,人就容易钻牛角尖。

上帝视角之下,所有的事都有迹可循。

可人终究是人,若能面面俱到,早就飞升成仙了,又何必在人间受罪?

不过,皇太极还是把范文程以及那些王公贵族们叫到了书房,全然不顾夜晚天寒。

……

金秋时节的辽东已经有了寒意,从蒙古大草原吹来的阵阵冷风在盛京城上空盘旋几圈,挤进了皇宫。

但在御书房内,熊熊的炉火仍令室内温暖如春。

前几刻钟,太监们端来了几盆火,为这如同冰窖的书房带来温暖。

伴随着木柴发出的噼啪声,皇太极正志得意满的坐在皇位上。

一想到自己那伟大的构想以及独特的操作此时已经全然实现,笑容,从他那稀疏的胡子下流出。

房间里面的人困意十足,和皇位上的皇太极是两个反向。

他们并不关心皇太极现在心中所想,只是想着现在回去,还能不能把刚才的美梦续上。

刚才在来的路上,那渗人的冷风让他们不停的打着寒颤,如今站在这温暖如春的书房中,困意再次袭来。

这些八旗老爷们刚刚操劳完大事睡下,如何经得起这么摧残?

皇太极全然不顾他们脸上的疲倦,带着雀跃的洪亮声音响起:

“朕以为,大事将成,入住中原不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