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所住的地方都是农户,根本没有渔民。但是因为村前有一条河,所以也会有些人去抓鱼的。胡元找的朋友,就是这样的人。从河中水流不是很快的地方横个大网,网上他们自己隔一段就缝一个鱼钩,鱼钩上再挂着蚯蚓,放一晚上的时间,第二天早上去收,总会刮住一点鱼的。不过,这样的捕鱼方法,也只有他们这样的不会捕鱼的人才会用,利用的就是鱼吃虫、大鱼吃小鱼的土办法罢了。要是真的渔民这么捕鱼,那是绝对不允许的。当然,就算是在他们这样的河里,也不是经常可以用这种方法的,毕竟有点竭泽而渔之嫌。但是,在农户范围中,能买起大网捕鱼的人还是少数,正如齐家那样的猎户买大网一样。不指望那个生存,那么买它就有些奢侈了。
不管怎样,有一条大鱼来添菜还是很有面子的。加之他们送鱼来的时候并没有避忌他人,相反还有些招摇过市,所以一时间村里便有许多人知道了胡大山过生日,一些关系好点的,便都过来了。
先便是和胡家一向要好的章刘氏一家。
章刘氏在胡翠儿订婚那天没少被李沁怼,她话里话外总踩于斐,又诬赖于斐,所以才惹得李沁反击。那之后一段时间,她和胡家的关系的确冷却了不少。可到底章刘氏是个会说的,没有李沁在的日子,很快就挽回了胡家人的心,又变得很亲近了。这会儿知道胡大山过生日,便携家带口的来了。
章刘氏声音有些尖,就算特意压低了嗓音,也总是会让许多人听到,更别提平时了,一开口满院子都能听到,就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来了似的。
“哎哟,姑父生辰好!我们来给您祝寿咯!带给您二十个鸡蛋,您别嫌弃!”
二十个鸡蛋,可是不少了。尤其现在天要冷了,往后鸡慢慢就不爱下蛋了。这会儿加上她标准的嗓门儿,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她来送了大礼。
“来就来呗,拿什么东西。这事儿闹的,你们还都知道了,这多不好意思,快进屋!”这一套标准的迎客话说过之后,胡章氏领着大伙儿进了门。一进门,外屋地的大水盆里就放着已经死了的大鱼,众人不免又是一阵围观。
“姑父真是有福,都说这鱼就是财,姨父这是要大财啊!”刘二双讨喜道。刘二双是章刘氏的娘家双胞胎弟弟,因为上头爹娘没了,就常年到头的在章家住着。又因为这两年不知怎么头上生了癞子,大家就都叫他刘癞子。他游手好闲,都十八岁了,还天天没个正经事,没钱连个媳妇也娶不上。上次便是他抢了于斐刚买的豆腐,结果还被章刘氏酸。
章刘氏虽然嫁到章家,但是娘家和胡家也是有点亲戚的,所以就算刘二双平日里不招人待见,但是胡家人对他也还算好。今儿正是胡大山生日,一听刘二双这么说,不免就想起之前于斐交上来的这笔巨款,心里更是高兴。
“哈哈!那你今儿也搁这儿多喝两杯!”
“诶!谢谢姑父!”
来的人多,章刘氏就主动在厨房张罗起饭菜来,一说话,那大嗓门自然又是挡不住的。
“哎哟,可惜哟。你说,这事儿也不能怪锦儿不是?她也是好心呢!”
胡丁氏没了孩子的事儿大家伙儿都没往外说,但是到了今天这样的场合,大家问起,胡章氏自然也不能瞒着。而且都是自家人,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怎么事儿便直接说了。
章刘氏听罢了全程,又见胡锦儿也没受什么太严厉的惩罚,便开了口。
“唉!可是不怪她怪谁呢?人家还说什么‘不知者不罪’。但到底是因为她,所以这孩子才没的。”胡章氏感叹道。
“这就是那孩子和咱们没缘分。锦儿也是小,老这么怪一个孩子干什么!”
自打出事,所有人都在怪胡锦儿。就算爹娘现在比原本疼她,可到底她心里也是没走出来的。这会儿听到章刘氏这么体己的话语,眼泪就不自觉吧哒吧哒掉了下来,砸在了正摘着的菜上。
“哎哟、哎哟,快别哭了。”章刘氏道,“你看我,这一句话还给她惹哭了!哎呀,你说这也是的,咱们锦儿从小就懂事,知道帮爹娘干活儿,天天虽然闷声不吭的,但谁不知道这孩子是个好闺女?这委屈受的哟!”
章刘氏这么一说,胡章氏心里也跟着难受。在她看来,这本来就是半对半的错误,只不过胡丁氏刚刚经历丧子之痛,又伤了身子,为着以后胡家的子嗣绵延,为着他们老两口日后的生活,她才不得不委屈自己女儿,让她扛下了所有责任。可是,当她看自己女儿浑身冰凉,冻得风寒热的时候,她还是心软了!不由觉得自己对这个女儿太不公平了!所以,她才开始慢慢对这个一向不讨她喜欢的女儿有了改观,慢慢试着对她好点。可是直到今天,听到章刘氏的这番话,她才突然意识到,她的小女儿也是一个懂事的小孩儿啊!这么懂事、这么听话,怎么能任由这么被欺负呢?!
“哎哟,你说,她这样的,”说着,胡章氏眼睛斜了一下胡丁氏那屋,“我能说什么?我这做娘的,还不是左右为难。再说,我能怎么的?还不是管着自己的闺女?我能多说人家一句么?”
“唉,要么说,这大元也是,为了自己媳妇,连一直照顾家的小妹妹也下得去手!她媳妇的身子是身子,妹妹的身子就不是身子了?今儿这还是闺女呢,冻坏了以后还不是不好生养?欸,就这样的,”章刘氏也睨了一眼胡丁氏的屋子,“虽说没了孩子谁都同情她,可今儿她公公过生日,又这么多亲戚朋友过来,她就搁那躺着,连个面儿都不朝?”
“我能说什么?这一个个的,都是有了媳妇忘了娘!”胡章氏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