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应征

徐光启的老仆徐老六孤身一人到吴县已经三天了。这三天里，他几乎都在酒馆茶肆这些地方闲逛，或是听酒馆茶肆里的客人高谈论阔，或是听说书先生新编的一些段子话本，偶尔还丢下几钱散碎银子。

以前徐老六在酒馆茶肆里听得最多的话本，无外乎便是大唐玄奘西行记、搜神记之类的神鬼异志。然而到了吴县后，他却在酒馆茶肆之中听到了另外一个故事，是跟前宋抗击金国的英雄岳飞有关的。

说岳飞的话本，徐老六之前也零星的听到过一些，但他所听到的，跟在吴县酒馆茶肆里听到的却完全不一样。那故事说的竟然是岳飞带着一群粮草兵，查获了朝中私通金国，将兵器武备贩卖给金兵的奸商，缴获武器辎重无数，并用这些缴获来的武器辎重练兵，最后练成百战百胜，让金兵闻风丧胆的岳家军！

徐老六是徐光启身边的老人，所谓宰相门前五品官，徐光启虽然不是宰相，但也是朝中举足轻重的阁老，徐老六的耳目消息自然也十分的灵通。他现在要是在京中，或许早就看到过锦衣卫查获江南私运军备案的明发邸报了。

可惜锦衣卫查获军备案的邸报送进徐府时，徐老六已经被徐光启派来江南了，那时候，徐老六正在前往江南的路上。然而即便如此，徐老六这些天也已经从酒馆茶肆之间，听到了无数个关于吴县新任探花郎县令在锦衣卫的配合下，一举破获江南私运军备案的故事。

故事的版本很多，去芜存精之后，徐老六却也能明白个大概，从松鹤楼慧眼识贼，识破假书生讹人银票，到大堂上，苏氏女当庭喊冤，再到李文博夜入义庄，起棺验尸，为渔帮帮主平反，最后两次遇刺，破获私运军备案。

说书人说得精彩纷呈，徐老六听得也津津有味，从这些故事之中，徐老六基本上也能看出些李文博的本性来。从这些故事中，徐老六可以感受得到，李文博在吴县的官声还是不错的。

不过让徐老六意外的是，在这些酒馆茶肆之中，他竟然没有听到任何与《几何原本》有关的东西，也没听哪个人说他们的县令写了书啊什么的。徐老六私下打听了一番，却也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无奈之下，徐老六只能去县衙打听。徐老六打听的人中，恰好却有一个韩先儿，韩先儿当初却是隐隐约约听刘大壮提到过几句，说李文博在为什么书作注，便淡淡的提了一句。

徐老六听了，心中一动，看来《几何原本注疏》真的是出自李文博之手呢！老爷交办的事情，总算是可以交代了。

掏出几钱碎银子，徐老六便要塞给韩先儿，没想到韩先儿却死活都不肯收。徐老六见多了吃拿卡要的门子衙役，就连徐府的门子，私下里同样有人吃拿卡要。然而不收钱的衙役，却是少见。不知不觉中，徐老六对李文博的评价又高上了几分。

转身正要离去，徐老六却瞥见衙门口的放告栏上张贴着一张招募县衙师爷的文书。徐老六心中一动，脸上却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县衙。回到旅馆，徐老六先将自己在吴县这些天的所见所闻一一记录了下来，随后又将自己的打算写在了信中。

写好之后，徐老六便将书信用火漆密封了，第二天一早，便去了城南驿站，投递了出去。之后，徐老六便只身又来到了县衙，朝衙门口的衙役拱手说道：“烦请小哥通报一声，老朽前来应征师爷。”

…………

三更天过后，李文博才仿佛梦游一般走到床边，衣服都没脱，便合衣躺下，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李文博依稀听见了一阵敲门声，夹杂着识字“公子爷，公子爷”的叫喊声。

李文博吃力地睁开眼睛，使劲甩了甩头，果然听见房门外又传来了识字敲门的声音，“公子爷，你起来了吗？”

“嗯，起来了。”李文博吃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门后，打开了门栅，识字一下就推门进来，说道：“公子爷，有人来应征。”

李文博脑袋还有些迷糊，疑惑地问道：“什么应征？”

“公子爷你之前不是让我替你招个师爷么，这不就有人来应征了么？”

李文博恍然地拍了下脑袋，说道：“哦，原来是应聘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应幕呢？这种小事，你替我把关就行了，不用来问我的。”

“这可不行啊公子爷，师爷虽说是你招募的私人幕僚，可那也是县衙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让小的去接待，这可不妥，对方会以为公子你故意怠慢轻视的。”识字摇了摇头说道。

“好吧，那你让他先等一下，我洗把脸就去。”李文博无奈地说道，走到脸盆架边，将空脸盆转手递给了识字。

识字接过空脸盆便跑了出去，不多时便端着一盆洗脸水走了进来，放在了脸盆架上。李文博洗了一把脸，便与识字一起向大堂外走去。

大堂外，远远的李文博便瞧见韩先儿陪着一个六十多岁的青衫老头，那老头头花花白，脸上满是皱纹老年斑，身子也有些佝偻。

李文博微微一怔，转头低声问识字道：“识字，就是他么？”

识字楞了楞，点了点头，说道：“应该就是吧。”

见李文博和识字走来，韩先儿急忙上前几步，拱手叫道：“老爷。”

老者也躬身拱手说道：“老朽徐六，拜见县太爷。”

“老人家快快请起。”李文博并没有因为徐老六年老驼背而轻视他，急忙扶起他说道。

“多谢大人。”徐老六是徐光启府中的老人，京中的高官也不知见了多少，李文博这样的芝麻小官，若在徐府之中，巴结他还来不及呢，哪会让他行礼？李文博一扶，徐老六也就顺势直起了腰。

李文博微微楞了一下，又说道：“老人家，便是你来应征本县的师爷么？”

“老朽不才，正有此意。”徐老六点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