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钊兄弟送来的粮食还不能进入军营,这是军规。
每一条军规都是鲜血凝结成的,所以,即便云初信任王昭兄弟三个,这两千担粮食云初还是请老黄带着去辎重营换成了并州官府供应的粮食。
鉴定粮食这种事还是人家辎重营的人比较在行,随便从两千担粮食里抓一些粮食也不蒸煮,就塞进路途上抓来的各种探子的嘴里,百十个人,每天吃一口,没被毒死就算检验过关。
云初军营里多了两千担粮食,自然恢复了一日三餐的好习惯。
为此钟馗对王氏三兄弟非常的满意,还刻意的跟他们三兄弟走得很近。
钟馗的丑是全方位的,不仅仅丑,身上还有味道,这股子味道洗不干净,所以,云初一般不太愿意靠近他。
从这一点来看,老天爷是非常公平的一个存在,给了他一个好脑子跟一把子力气,就不肯给他更多的好处了。
摄于钟馗的霸气,王氏三兄弟虽然很害怕,还是不得不勉为其难的跟钟馗混成了好兄弟。
“契丹人牛马最多,但是呢,这些契丹人拼命起来就不是人,不好杀,既然薛仁贵已经选择了契丹人,我们干脆就放弃契丹。
库莫奚人居住地太远,他们喜欢养猪,养羊,有时候还种植一些庄稼,不过,他们种庄稼喜欢春天种,秋天去收,能收多少全看运气,所以很穷。
那里还女多男少,睡他们的女人,他们欢迎,拿他们的食物就跟你拼命,打他们不划算。
可以骑着马祸害他们的牲口,把牲口驱赶跑,他们就没法活了。
室韦人就更加的不用说了,他们居住在森林里面,以养驼鹿跟狩猎为生,有一大半室韦人连人话都不会说。
大军钻林子不好,再说了,钻林子里以后没人能打得过室韦人,不过他们极为擅长捕捉貂,手里最好的貂皮弄到长安价值千金。
可以趁着他们跟外边人交易的时候抢一把,只要让他们没法子换到粮食,一个冬天过去之后,能死一半人。
最后就要说到靺鞨人了,这个蛮族跟其他的蛮族不太一样,听王家兄弟说,靺鞨人的首领叫做乞乞仲象,会说大唐话,也能写大唐的字,最重要的是,按照王氏兄弟的诉说,我发现这个乞乞仲象很可能是一个很有见识跟学识的人。
因为靺鞨人已经学会了建城,种地,捕鱼,狩猎,煮海为盐,并且已经出现了简陋的各级管理机构。
如果大唐想要彻底的掐灭这里的祸患,除过高句丽之外,靺鞨人将是最大的一个潜在祸患。”
云初不动声色的找了一个上风口的位置坐下来,瞅着钟馗道:“靺鞨人确实需要除掉,但是,在除掉靺鞨人的同时,我们还要尽量的减少损耗,总而言之一句话,我希望打仗之后,我们的收益要高过损耗才行。”
钟馗愣了一下道:“还需要考虑这个吗?”
云初怒道:“我们的粮草不用花钱,还是我们的武器不用花钱,亦或是我们战死的将士不用抚恤?”
钟馗想了一下道:“王老大说,靺鞨人还擅长饲养一种叫做海东青的鸟,每年天鹅从极北之地返回南方的时候,靺鞨人就放出海东青去捕捉天鹅。
抓住天鹅之后就会刨开天鹅的嗉囊,运气好的话天鹅的嗉囊里就会有一种指头大小,且圆润有光泽的珍珠,王老二说,这种珍珠极为珍贵,在大唐,也就皇家有那么不多的几颗。
王老二还说,只要弄回来十颗八颗的,绝对大赚。”
云初满意的点点头,他决定等大军进入辽东之后,就去靺鞨人的城池去看看。
大名鼎鼎的渤海国云初还是知道的。
王家兄弟送来的类似先遣图一样的东西,云初自然不可能握在手里不交出去。
等温柔耗费了两天时间临摹了一副之后,云初就把原图拿给了高侃。
高侃看到这幅图之后,大吃一惊,立刻拉着云初一起去了中军大帐。
抵达中军大帐的时候,云初在辕门位置上看到了两颗血淋淋的人头,看模样,应该是李绩终于找到了祭旗的对象。
“山东的一个折冲都尉,跟一个来自山东的转运使。”高侃一边走一边低声对云初道。
云初心中骇然,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人被主将用军法给杀了。
这东西最恐怖的一面就在于,大家都知道这是主帅在杀鸡骇猴,可是,当血淋淋的鸡脑袋就在猴子眼皮子底下的时候,猴子是真的很害怕。
至少,在云初这里是达到目的了,看到那两颗脑袋,云初一直在庆幸自己最近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情。
河北的五月已经很热了,李绩的军帐里还摆着一个炭盆,李绩就打着赤膊坐在火盆边上,拿着一根羊腿在烤。
烤好一层,就用刀子削一层吃掉,见高侃跟云初进来了,就把羊腿塞给云初道:“用文火烤,少放盐。”
说罢,就邀请高侃坐下,询问何事。
高侃把手里的羊皮图纸呈给李绩,把事情做了一个说明,李绩就认真的看着那张羊皮图卷久久不做声。
过了一阵子,两个高级将官,就开始小声讨论军情,云初这个喽啰只好,蹲在炽热的火盆前边给人家烤羊腿。
还是烤一层削一层,不大功夫,云初就把羊腿烤熟,且削成薄片子装在一个木盘里给人家两人送上去。
李绩抬头看着云初道:“这东西的来路正不正?”
云初道:“很正,是大唐人献上来的,目的就是想带着全家两百余口去长安生活,卑职这里正好有这个便利,就答应下来了,人家也很实在的把图献上,卑职与军中同袍研究之后认为此物的可信度很高,这才上报到高将军这里。”
李绩点点头道:“守规矩就好,也没有私心,这一点做的不错,两天后拔营进入辽东,既然你已经知晓了本帅的意图,那就说说,你打算去对付哪一个?”
云初施礼道:“听从将令就是。”
李绩笑着对高侃道:“这可不是他的秉性,你是不知道啊,这个混账做事只是一个利字当头,处处为利盘算,处处为利谋算。
只要有利益,他的胆子就大的敢捅破天,没有利益,他就是死狗一条。
进入辽东之后,这些部族中,油水最丰厚的便是才离开黑水在渤海边立足的靺鞨一族。
乞乞仲象此人也算是有几分胆识,这些年来不断地在大唐跟高句丽两边摇摆不定,赚取了不少的好处。
可惜,像他这种墙头草,注定是被剪除的对象,现在正谋算着建立一个什么渤海国呢。
不说大唐,仅仅是高句丽在,他的渤海国就建立不起来,属于一个时运不济的人。”
说到这里,又看着云初道:“人家现在整个部族人口足足有五万,骑马控弦之士不少于两万,听说,就是一些妇人也能走马骑射,你觉得你麾下的三千人就能灭掉人家的部族吗?”
云初摇头道:“不敢这样想。”
李绩站起身,双手按在云初得肩膀上语重心长的道:“应该有这样的想法才好。”
云初不为所动,继续摇头道:“三千对人家三万,我还没有自大到这个地步。”
李绩笑道:“一头牛有千斤重,然而一个汉子却能把这头牛吃完,只不过不是一顿吃完罢了。
去吧,靺鞨人是你的了。”
云初焦急的道:“火药……”
李绩笑道:“五百斤,一百枚雷火弹,如果不够,自己想办法。
反正,如果监军问起来,就往老夫身上推,就说是老夫给你的。”
云初连忙辩解道:“我哪里来的火药啊……”
李绩抱着云初的肩膀一边往外走,一边笑道:“想办法嘛,你年轻,又聪明,花样百出的可不是我们这些老汉能比的。
去吧,去吧,我听说靺鞨人那里盛产一种珠子,价值连城,弄死了乞乞仲象之后,记得给老夫送一斗过来。
可怜你家大帅这些年征战,尽一心为国了,一点好处都没有捞到,记得弄到了珠子,给老夫拿来,养老的时候也能过得松快一些。”
“我真的没有火药啊……”
“老夫给你,你不就有了吗?”
“可是,不够啊……”
“够的,够的,多玩出来一些花样啊,哈哈哈,老夫又去了一块心病……”
不知不觉的,云初就站在了大太阳底下,他还听到李绩与高侃正在得意的大笑。
云初抬头看看晴朗的天空,却不防看到了两颗血淋淋的狰狞人头。
人头真的很新鲜,还有粘稠的黑色血迹拉成串往下掉,也不知道那里血还是脑浆子。
李绩的话,在军中向来一言九鼎,而高侃就是李绩麾下最著名的马仔。
要知道,在一支大军之中,前军是这支大军能否攻城拔寨的关键,而后军,毫无疑问就是在前军,中军失利的时候能否翻盘的保证。
非主帅心腹不能担任这个职位。
李绩既然能当着高侃的面逼迫云初使用自己的火药,这只能说明,李绩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云初是不是咸阳桥爆炸案的凶手。
而是从一开始,就非常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