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刘翰洋逃离外星不规则体后,周芸一直身处于那个约200多平方米大小的幽暗空间内。
无窗、无门。
除了四周由蜂状六边形构成的冰冷的金属墙壁外,就是对面“门”缝里那台闪烁着荧绿色光芒的仪器,除此之外,别处他物。
空旷而死寂,犹如囚笼一般。
可这里并非囚笼,在暗物质人的世界里,这里也并不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它只是不规则体内一个再也平常不过的角落而已。
周芸也尝试过逃离,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这个无尽的空间一直都在重复,她穿过一个又一个方口,却始终无法走出这个空间,她一直循环往复地从原点回到了原点。
近乎无奈和绝望萦绕在她的心头,重复的不仅仅是逃离的行动,更多的是每一天醒来所面临的无尽的折磨。
这种折磨是令人窒息的,除了无尽的寂寞,就是无声的冥想。
但周芸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思绪,让自己的情绪尽量变得平缓和冷静,因为歇斯底里的情感爆发并无益处,只会乱了心智。
这对逃出去没有丝毫的帮助。
一连数天的呼唤人形生物,让她已经筋疲力竭,可她仍然还不想放弃。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她的呼唤起了作用,人形生物回应了。
“你在哪里?能不能出来跟我说话,我不想这么对着空气和你对话。”周芸环顾着四周,平静地说道。
“我出不出来都在你身边,没有任何区别。”空气中传来人形生物那环绕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继续说道:“这阵子,吃得还习惯吗?为你准备的都是你们地球上营养最丰富的食物。”
“习惯。”周芸敷衍道,她定了定神,继续说道,“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
“对!就像你给刘翰洋的逃出去的机会一样,也给我一次。”
“你能接受什么样的条件?”
“生死逃亡也好,逃亡游戏也好,总之,规则由你定,我全盘接受。”周芸淡然道。
人形生物出现了沉默。
“你还在吗?”
“在!”
人形说完说完,一道亮光闪过,他出现在了周芸的旁边。
他静静地盯着她,一动不动,尽管他没有脸、没有眼睛,丝毫看不出他的任何表情,但周芸仍旧能感觉到他那诧异的神情。
“你知道吗,你这个决定很危险,也许会让你送命。”人形生物说道。
“我不怕死,但我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因为,除了虚度光阴之外,就是无尽的折磨。”
“折磨?如果你认为这是折磨的话,从现在开始,我可以把你呆在这里的时间设定为1个小时,不管你在这里呆多久,都是1个小时。”
“1个小时?”周芸惊愕道。
“是的,我会利用黑洞效应,把这里的时空弯曲,不管你在这里呆多久,如果有一天,你能离开这里,时间对你们地球而言,也只是过了1个小时而已。”
“那我还要在这里呆多久?”
“3年,5年?总之,要根据我们这次狩猎的情况而定。”
“不!”周芸摇了摇头,她面色坚定地说道,“设定你的条件吧,不管生死,我要离开这里!”
人形生物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片刻后,他抬起头来:“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你早已变成了一堆暗物质,或者是一串代码了。”
“就是变成一堆暗物质或者一串代码,我也情愿,总比老死在这里强。”
周芸目光坚毅而决绝,人形生物又出现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
“请设定你的条件。”
“我没有什么条件,你可以走了。”人形生物说着,挥了挥手。
“走?我所处的空间一直在循环。”周芸摇了摇头,一脸落寂地环顾四周,“我根本走不出去。”
“你是飞行员,我可以给你一架飞行器。”
“可我无法感知到飞行器的存在,更无法操控它。”
人形生物单手一伸,一道亮光过后,一双银白色的眼镜和手套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他扬起手,说道:“这副眼镜能让你看到我们暗物质人,甚至是这里的一切,这副手套能让你操控暗物质飞行器。”
周芸惊喜地盯着,眼神里闪现出一道兴奋的亮光。
她缓缓地接过眼镜和手套,谨慎地将眼镜戴上,顿时,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只见人形生物的旁边站着两个暗物质人,他们的身体犹如一团松软的棉花,但却有着颀长的四肢,黑色的身体闪动着微微的粉色亮光。
他们应该是人形生物的保镖,周芸暗想道。
她的目光又转向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哪有什么金属墙壁,眼前分明是一个广阔的空间,空间巨大无比,几乎一眼望不到边。
放眼望去,空间内闪动着各种大大小小的屏幕,最小的如巴掌大,最大的竟然和一架飞机一样巨大,屏幕上亮光闪闪,五颜六色,上面跳动着各种奇怪的文字和符号。
更令她感到震惊的是,里面的暗物质人人影错卓,目测有上万人,他们分布在各处,似乎正工作在自己的岗位上。
他们身体的轮廓上那闪闪的粉色亮光就像是舞动的萤火虫,与跳动的屏幕交相辉映,在这片幽蓝色的广垠空间内熠熠生辉。
周芸愣住了,她感觉眼前的一切美极了,自己似乎处于一个梦幻般的世界里。
“你可以走了。”人形生物说道。
他的话将周芸从震撼中拉了回来,她看向他,眼神里充满了疑虑:“我到达飞行器的时间,你设定了多长?”
“没有时间限制,也不需要时间限制!我现在就启动量子传送,把你传送到飞行器里。”
不等周芸说话,人形生物手一挥,只见那台闪烁着荧绿色光芒的仪器上射出一束光团,光团瞬间将她包裹。
“嗖!”得一声,她消失了。
就在她消失的同时,也需连0.1秒都不到,随着一束光团的闪现,她出现在了一架暗物质飞行器的驾驶舱内。
驾驶舱内呈现出一种幽暗的淡蓝色,在其中心位置,一个硕大的散发着蓝色辉光的透明圆球,展现在她的眼前。
圆球足足有一间小房子般大小,上面弧光涌动,显示着太阳系在宇宙空间的星图坐标。
在圆球四周,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各种屏幕,尽管屏幕大小各异,但它们的厚度连一张A4纸的厚度都没有。
屏幕上面不断跳跃着由奇怪符号组成的各种参数,其中几块较大的屏幕上显示着飞行器的状态和结构。
“这些屏幕应该是飞行器的主控制面板。”周芸暗忖道。
她的目光移向中间的那个硕大的金属圆球,圆球上有两个凹进去的矩形方口,方口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
在圆球的旁边,并列着两个金属座椅,周芸想起来了,这里就是飞行控制台了。
之前,她和刘翰洋曾经驾驶过暗物质飞行器,虽然当时她并没有感知到它的存在,但根据刘翰洋的描述,几乎是分毫不差。
她坐到了金属椅子上,抬起双手伸向了透明圆球上的两个矩形方口,突然,一阵灼热的感觉从指尖向身体各处蔓延而来,她赶紧缩回了手。
她想起了人形生物给她的那双暗物质手套,也许,戴上它就能操控这艘暗物质飞行器了。
她戴上了手套,猛然间,一股深深地刺痛感在十个指头上闪现,她缓缓地将手摊平,只见10条猩红色的如若细丝般的神经,从10个指尖出现了。
每个神经点上电光涌动,它们慢慢地生长着,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拽拉着她的手,向那两个矩形方口移动而去。
随着她的双手进入了矩形方口,只听“嗡!”得一声,飞行器内部一片通亮,那个硕大的透明圆球也开始不停地闪烁起来。
飞行器启动了。
很快,圆球上那副太阳系位于宇宙空间的星图坐标,切换成了地球在太阳系的位置坐标,紧接着,分布在圆球周围的屏幕中也出现了飞行器位于地球上的空间坐标,以及飞行器所在外星不规则体内部的具体方位。
周芸明白了,这些屏幕是分形屏幕,它们会为飞行器提供精确的导航参数。
她伸展了一下双手,做好了起飞的准备,可不管她怎么努力,飞行器却纹丝不动。
“一定是缺了点什么。”她自言自语道。
她的目光看向其中一块控制面板,上面不停地闪动着奇怪的图案,突然,一个头盔样子的图案映入眼帘。
蓦地,她想到了刘翰洋之前所戴的那个操控头盔。
一定就是它了!
她一阵惊喜,想抽出手点开那个头盔图案,可她的手却无法从矩形方口中抽出来。
她的身子剧烈地挣扎着,使尽平生的力气向外抽着手,但仍然无济于事,一时间,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那两个矩形方口犹如两道结实的大锁,紧紧地锁住了她的双手。
“你想要那个头盔吗?”一个沉闷的声音传来,声音似乎来自于整个飞行器内,环绕而饱满。
“你是谁?谁在跟我说话?”周芸惊声问道。
“我?这艘飞行器。”
“什么?这艘飞行器?”周芸惊愕地环顾四周。
“是的,我就是这艘飞行器,你在我的体内。”
周芸明白了,人形生物说过,他们暗物质人是一种意识和物质的共同体,他们的意识能附着到任何物体上,也可以意识和物质分开而独立存在。
“你们的人让我接管这艘飞行器,你的意识和这艘飞行器脱离吧。”周芸说道。
“我接到了命令,我的意识也是刚刚才附着到飞行器上的,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的?”
“是的,你是不是想拿那个头盔?”
“是的。”周芸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屏幕上那个不停转动的头盔。
突然,头盔被点亮了,“噌!”一团亮光从透明圆球上迸射而出,亮光在顷刻之间将周芸的头部完全包裹了起来。
很快,亮光中出现了一枚黑色的闪烁着粉色辉光的金属,它迅速地展开着,直到形成一个头盔,眨眼的功夫便罩在了周芸的头上。
头盔里,她看到了飞行器的整个飞行模块。
“嗖!”一道亮光闪过,一个黑色的机器人出现在周芸的身旁,机器人通体乌黑,有着和人形生物一样的身体构造,所不同的是,他的身子由蜂状的小六边形金属片构成。
但很快,金属片又隐没进了身体里,取而代之的是和暗物质人一模一样的闪着粉色辉光的皮肤。
“你是暗物质人?”周芸问道。
“不,我是机器人,只不过我可以切换成暗物质人的样子而已。”
“我现在要驾驶这艘飞行器了。”
机器人点点头,然后说道:“这艘飞行器现在属于你了,到达目的地后,你把它还给我。”
他说完,走到周芸身旁的另一把金属桌椅旁,坐了上去,静静地看着前方。
头盔里,周芸的眼睛看向一个平飞的箭头,只见飞行器缓缓地向前移动了,与此同时,外星不规则体内,一道闸门慢慢地开启了,一道矩形亮光投射了进来。
尽管外面一片惨白,但周芸还是能听到来自大海那熟悉的海浪声。
一股自由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是家的味道。
“轰!”一道涌动着弧光的白色亮光在飞行器上乍现,它飞了出去。
一阵眩晕感萦绕到她的心头,等她定了定神后,发现飞行器处在一个巨大的雾状云团里,周围遍布彗星。
她的目光看向那个硕大的金属圆球,只见上面显示着一个庞大的星云团包裹着一个类似太阳系的星系。
“这是哪里?”周芸疑惑地问道。
“奥尔特云,你们太阳系的外围。”
“什么?我要回家,不是这里。”
“事实上,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仍旧在猎星部队的星际飞船里。”机器人平静地说道。
“星际飞船里?”
“是的,就是你们所称呼的外星不规则体内。”
“什么?”周芸摇着头,感到极度地不可思议。
“这么让你理解吧,尽管我们现在身处奥尔特云,也就是太阳系的边缘,但我们的飞行器仍旧处于外星不规则体内的暗物质场里。”
“也就是说,我们还没有脱离外星不规则体的束缚?”
“是的。”
“我不管飞行器处在什么场里,我要回家!”
周芸冷冷地说道,她的目光看向了透明圆球旁的分形屏幕,屏幕上是那颗蓝色的美丽星球---地球。
“轰!”又一道涌动着弧光的白色亮光在飞行器上乍现,飞行器瞬间消失了。
这次,周芸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她回到了地球,目光所及之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和亲切,飞行器正处于自己所居住的小区上空。
这里的树、这里楼,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令她倍感亲切。
她回到了家里。
“我要降落了。”她欣喜地说道。
“你不打算飞飞行器了吗?”机器人疑惑地问道。
“我到家了,为什么还要飞啊?”
“你没有到家,我们还处于外星不规则体所形成的暗物质场里。”
周芸那欣喜的脸立刻变得惊愕起来,她呆呆地看着机器人,似乎是一道晴天霹雳震得她茫然不知所措。
“也就是说,只要你出了这艘飞行器,你会瞬间被暗物质场拉回到外星不规则体内。”机器人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