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桑对马库斯很不满,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干。
他看着丘肯。露出微笑。
黑夜,火把,屠杀的士兵,奔动不停的脚步声,让昆桑的脸更加可怕。
丘肯已经脑子混乱,昆桑不说废话,让人把他架回奥兰面前。
潮湿泥地上混着伤者的血,等天一亮,太阳一晒,这股味道会十分刺鼻。
这时奥兰反到希望再来一场大雨。
他在广场清点人数,算了下,夜间偷袭,战损八人,还再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阁下,这小子尿了一地。”昆桑将丘肯成功带回来,马库斯则独自走到一旁。
图曼也凑过来,跟昆桑站的很近。
人总是抱团取暖,当他因为子女之事,领地赏赐,被奥兰收买忠诚后,他就转变心境,同时为了谋求发展,也开始结交其他奥兰手下嫡系。
他交好的是昆桑,他被达斯夫的父亲弄的人不人,鬼不鬼,而对于有同样遭遇的昆桑产生天然好感。
另一方面,他也知道,奥兰极为信赖昆桑,多交好这个“残忍骑士”,有好无坏。
“手下结群”这种事,奥兰无法控制,扫清一个会又冒出一个。
等自己成为国王,领内贵族会涌现更多利益关联的“派系”,争取更改税法,封臣开战法,教权法,甚至“改立继承人”这种对他们有利的法律。
眼下只要不成立太强的派系联合,奥兰不用去管。
而马库斯离奥兰跟其他人都有一段距离。
他不想跟任何骑士接触。
失手被奥兰所捕,罗琳城堡被破后。
自己,波尔,罗琳夫人,达斯夫男爵,他原本边境封地的领民们,命运全都被白鹰爪子钩住。
为了保住这些人的命,他跟奥兰谈好,替其卖命两年。
而在奥兰看来,马库斯剑术出众,长年在边境防守,反应敏锐,可以用来训练斥候,以及步兵的战斗剑术。
他这条命就用来战斗,直至死亡时停下,两年时间足够挥霍掉了。
如果两年之后还活着,那就继续用下去,自己有的是手段制衡他。
让一个曾想杀自己的强大骑士,一生都要费劲心力为自己而战,这是一笔很划算的生意。
“啊……”丘肯痛苦喊叫,他那只被敲碎的手掌,抖的不行。
昆桑对待除奥兰之外的贵族,无论是谁,地位高低,他始终如一的粗暴。
而总要有人扮演黑脸,奥兰才可以展现宽大一面。
奥兰见状道,“怎么能如此对待丘肯爵士,把他带到屋内。”
奥兰在手下引导下,进入刚才丘肯休憩的领主大屋。
坐定之后,外面各屋也分别亮起火把,被不同士兵进驻。
昆桑,马库斯,泰坦跟着奥兰进去。
泰坦面色苍白,他这虚胖的身板跟着赶了一天路,只剩下站着的气力,刚才战斗也没有出手,躲在一旁喘气,现在才回神一些。
屋内重新点亮火炉,奥兰脱下盔甲,把不朽剑放到一旁,泰坦马上拿布擦拭。
丘肯被在放在椅子上,满头是汗。
奥兰没有理他,等了一会,身上烤干之后,下去准备食物的人进来。
是稍早前,端送食物给丘肯,而被他嫌弃那位。
士兵全在忙碌,就剩下原本住在这里的十几位领民。
大多贵族对领民的统治,高压且苛刻。
九成九领民一辈子走不出太远地方,目不认识,碰见身份高些的人,脑袋空白。
这人已经是剩余领民中,看到领主,而不会腿脚发抖者,所以依然是他端进来。
才过去半天时间,他的仪容还没整理。
他紧张放下食物,衣服上的线团却因太破,不小心掉了一点下去。
一时慌了,用手去拿出来,却被奥兰等人看的清清楚楚。
“等等。”奥兰开口。
“阁下!”
这人害怕起来。
刚才还狂妄无比的丘肯,现在坐在椅子上哭喊,自己要是惹怒阁下……光想他都头皮发麻。
“不用怕,以后这里不会再异手他人,维京人或者其他天主领主都损害不了你们。
明天开始,我会迁移一些在海镇的人过来,没受到维京人毒手的原本领民,也会回来,这里过几个月,会再热闹起来,下一次的领主‘节庆’我会亲自,与你们同欢。”
奥兰定了一个节日,就是他的“领主生日”,以后每当到了这天,各村镇就举行类似教会庆祝神恩的节庆。
潜移默化下,早晚让所有领民把自己看的崇高无比。
“多谢阁下,一切美好都仰赖您的恩德,一切荣耀归于您。”
“很好,你之前干什么的?”
“我替附近的庄园管家干活。”
“管家呢?”
“死了,被维京人一剑斩断脖子,血流光整片麦园地上。”
“领地要重新建设,补充书吏以及各种人才,以后你接替你的庄园管家位子,帮助这里的领主收税。”
奥兰喜欢这样施舍,他知道,对生活已经失去希望的这些领民,给予一些恩惠,他们便会以无比忠诚回报。
这人双膝跪下,这一次,他是心肝情愿的跪。
奥兰拿出一枚银币,丢给这人,“这枚银币赏给你,对了,你叫什么?”
“阁下,我的管家喊我……”
这人说了个难听粗鄙的名字,奥兰便回,“我赏给你一个名字,以后你叫‘乔’。”
乔在时人用法之中,有管家的意思。
“乔?!”
得到赏名后,乔出了大屋,兴奋奔跑在泥地上,还一度跌倒。
拉回屋内。
泰坦一旁试毒,并把食物又挑了一遍,将脏污的东西挑出。
奥兰对着丘肯道,“看见了吗,你的领民被我不停收买,再过几天,你跟你的父亲,会成为回忆,一旦提起,人们说的也是,无法治理保护好领地的无能领主。”
“您为什么要违背承诺!”丘肯不甘心道。
“什么承诺?你的姐姐说话能信?她游走于维京人跟我之间,随时会出卖我,本伯只是为了自保。”
丘肯不懂,昆桑不想懂,泰坦忙着试毒没空懂,马库斯知道太少,奥兰只把他当成打手使用,无法去懂。
人的思绪应对,每一分一秒都在变化。
奥兰想,他无论跟莎丽谈了什么,人心会变,也许本来莎丽是真心的,可也许之后维京人开了更好条件,莎丽变卦。
或者莎丽内心憎恨自己,那谈好的结果就会改变。
奥兰必须在已知的讯息内,快速做出调整跟回应。
这不是游戏,他的意志代表全体意志,自己一动,手下人事物不停运转,朝他所想而去。
如他让手下去凑一百车小麦,那就会因为各式各样的理由,到手剩下七八分。
这场计划,若真的七座村堡地盘全拿下,接着跟莎丽合作,引诱维京人攻击,从而将其全灭,是最好结局。
可中间变数太多,奥兰多疑,他想,会不会打下第一座村堡时,就发生意外?
自合作以来,他一刻都不停,脑子运转。
出动海镇九百人,小心翼翼,一步步推进,降低风险跟变化。
打到第二座村堡时,奥兰想了一个局面变化图。
完美发生自己预想的结局,风险也大,当中只要打任何一座村堡时,发生不可控的意外,就会产生混乱。
而只要将海镇到周边三处地盘都收下,便可以将厄尔包在其中,剩下那部份耶苇郡土地,不收回来,反而让奥兰需要防守的地盘减少,局面更具优势。
现在这样,丘肯落入自己手中,三座村堡连成一线。
奥兰觉着已经是很优解。
“阁下,我好疼啊……好疼……医师……求您了。”
奥兰是有随军医师的,虽然在奥兰的强行斥责,以及想办法弄来一些其他地区的正统医书,让他们研究学习。
但还是无法改变太多。
不过卫生观念,倒是改变了不少。
比如少饮生水,勤于洗手,注意消毒这种事,被这群训练有素的医师,记录下来。
“可以,但你要先写一封信,让你的父姐来接你回去。”
这时,就体现出昆桑的细腻心思。
他砸的不是丘肯持剑的手,也就是说,不是惯用手,丘肯还能用惯用手写字。
“你!我不写,不写。”
“好,每过一小时,我就让人斩断你一条指节,从脚趾开始,十五个小时之后,会斩到只剩写字的五指。如果你还不写,我就亲自带着你还有你那些投降的手下,去找你的父姐,让他们将你赎买回去。”
莎丽这女人小心,自领内动乱后,她下了一道命令,所有进城之人,只要人数超过十人,便都要从侧门空手,一个一个进入,进去之后,还要接受盘查问话,去了哪,碰过谁。
这让奥兰难以用偷袭的方式。
加上他不想离开南丁太远,以便随时回军支援,所以决定在此埋伏。
奥兰恐吓别人时,一点不比昆桑差。
“你想清楚,这一小时我送给你,我也希望和平,国王已经委任我对抗维京人,如果我们内斗,只会让维京人在这片土地上嘲笑我们,你难道想见到坎特伯雷惨剧重演?
你想跟那位圣骨伯爵一样?
你想上维京人火刑架?
只有我,能保护你们。
你太幸运了,丘肯,生活在一个有本伯的时代。”
马库斯听的耳朵起腻,差点想说一句,“放屁!”
奥兰说完,挥手让人把丘肯带下去。
一小时后,从丘肯的手中写出了一封信,信中告诉父姐,自己来到边界,他要做一个强大的男人,让领民重拾信心,请父姐不要担心,因为身边有但泽等骑士照顾自己,自己派克莱登回来报信,勿念。
这封信交到奥兰手中时,奥兰看了又看,又交给克莱登,多疑道,“会不会存在暗语?”
克莱登没想到奥兰小心成这样,回道,“他应该没这么机敏,您也看到,他害怕的都尿裤子了。”
“难道这不可以是装的?因为年纪小瞧一个人,跟脱了裤子放屁一样愚笨。”
随后奥兰看着身边的昆桑,“你去照顾丘肯爵士一会,就说这封信克莱登骑士见过了,里面存在暗语,让丘肯再写一次,如果字句一样,那就信他,如果不同,用你的手段好好治疗这位伯爵继承人。”
这一夜,丘肯被昆桑用重物敲碎了三根骨头。
少年?
只要能上战场拿剑,都是敌人,昆桑用刑到差点将丘肯给杀了。
丘肯只剩下一口气,他的双腿已经落下永久性伤害,骑士的人生才刚开始,便告终结。
奥兰又拿到两封意思差不多的信件,逐字逐字看过,满意地采用第一封。
泰坦全程陪同,他没见到昆桑怎么用刑的,但见到这群维京人在耶苇郡的残忍。
他心中只有赶走维京人的念头,为此,一切手段都是合理的。
奥兰给自己一切,与神无二,神是不会错的,只有优点。
看见阁下为了这封信来来回回,心中默默记下,“稳中取胜”。
这封信由克莱登跟他的亲兵送出去,奥兰另外派三十人尾随支援,由马库斯跟图曼去。
当这支队伍离开,阿黛沙队伍便随后进入。
她全身狼狈,头发都因雨水干掉黏在一起。
进入这座村堡后,她马上带众骑士奥兰去见奥兰。
这不是忠诚,而是演戏,让奥兰觉着自己够听话。
随后她就留在领主大屋中,用“另一种战斗”跟奥兰交手,直至天光。
跟着奥兰身边最安全,这道理她懂。
隔天,奥兰没有离开这里,他指挥众人,在周边建起更多工事。
还有发出一封信回海镇,让那边的人运送一些物资过来。
一日后,丘肯快马将这封信由克莱登带回城堡时,厄尔气的大骂,莎丽也是面显愁容。
“你为什么不把他带回来?”厄尔瞪着克莱登。
“但泽骑士在,丘肯大人不会听我的,我们途中碰到几个打探情报的维京人,他在但泽骑士帮助下,还杀了一人。”
“这臭小子,不是告诉过他计划了,为什么还对维京人动手!”
“那几个维京人,正想对一位女人施暴……他还要去找奥兰,说是并肩作战,取得信赖,以便届时更加方便,完成我们的计划。”
“这小子疯了!”厄尔内心紧张儿子。
“父亲,怎么办?”莎丽也来回跺步。
两人关心则乱,最后莎丽提出自己去把他带回来。
克莱登一旁看着,心中对厄尔蔑视到极点,这位伯爵,是真的打定主意,绝不出城,连子女的安全都不管了。
转念一想,他也没再劝,莎丽若再带一部份人去接应,将被奥兰全歼。
这时,厄尔身边只剩下一点人,奥兰就是拼伤强攻,也不用太久,整个耶苇郡就将易主。
莎丽简单收拾,却不多带人,避免城堡发生变故。
她自信用一张嘴就能劝回弟弟。
而这,也让克莱登产生可趁之机。
他们出发,走至一半,在克莱登“故意引导”下,停在一条溪流取水时,不知几十道凶狠的目光盯上他们。
等莎丽准备上马,却发现马匹紧张,接着喊叫起来。
图曼,马库斯等人先后从溪流旁的树林走出。
莎丽这一边,加上克莱登有十四人,马库斯这边多出一倍。
双方剑拔弩张。
“你们!”
看见都是奥兰的人,莎丽脑中闪过可怕念头,回头对克莱登说,“糟了,事情有变,我们快走。”
刷!
克莱登直接把剑架在莎丽脖子上,“你猜对了,莎丽。”
“克莱登!”莎丽不可置信。
“我只是做出合乎我利益的举止,不要恨,我为你们这一家,做的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