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的安排并不特别。一方面由燕东在乐浪郡得到声望与支持,一方面在高句丽国内扶植王义以金钱珍宝开道获得权力,而姜晋则在西安平县为他们提供必要的武力支持。
没错,这个长着一副野心勃勃面孔的年轻人在击败孟益后再度野心膨胀,打算颠覆汉朝在乐浪郡与高句丽王在其国内的统治。
这将会是一场长期的经营,可以预见这将会付出大量钱粮,但与之对等的是成功后也会得到足够大的收获。
如果一切都能依照燕北的想法顺利进行,或许几年之后,辽水之东的大片土地,将只会存在一个声音,那便是燕北!
对于高句丽,燕北心中是十分轻视的,去年冬天还在鲜卑的时候,他得到了一些书简,其中就有关于高句丽的。先汉初年,燕王卢绾背叛汉朝,其家臣卫满领部属千人进入朝鲜,后来便使得末路箕子朝鲜,建立九十年卫氏朝鲜,如今虽然仍然是朝鲜王的统治下,可其实际上与汉朝下辖郡县无二。
其国中高官名为‘主簿’便已经能说明一切了。
既然卫满能颠覆这个王国,为何燕北不能?
以其兵马进攻乐浪,乐浪一乱,便可伺机杀死乐浪太守张岐,嫁祸高句丽,到时姜晋率军占据乐浪便是师出有名。到时若无外部压力,以燕北辽东之兵,只需遣一下将领兵进入高句丽,便可平其弹丸小国,使其都国内城插遍降旗!
三人都离开了中军帐,燕北盘腿坐在地图前,用手掌抚摸着地图上的辽东、乐浪、高句丽这块连在一起的广袤版图。若能成功夺取这三块地方,他名下的区域足矣与剩下的半个幽州分庭抗礼,到时候山高皇帝远,就是朝廷也奈何不了他!
控制将近四个郡的土地,这不单单为了满足燕北个人的一己私欲,也是为了养兵考虑。
现在他手里的兵马加上峭王苏仆延的乌桓骑,数量已经过两万,这么多脱离生产的士卒区区一个辽东郡是养不起的。放眼整个幽州,辽东都是出了名的穷地方,一年的赋税、粮税算下来根本不剩什么,等到今年秋冬之际府库陈粮消耗干净,他拿什么来供养这两万张嘴?
必须要有更大的土地,更多的钱粮,才能保证麾下兵马的数量与质量。
且不说现在刘虞是否愿意他率领兵马占据辽东重归汉地,就算刘虞愿意,可这天底下谁又能忘记他燕北是叛军出身呢?至少燕北自己就忘不了,既然是叛军,只有兵权牢牢地攥在自己手里才能让他安心睡过每一夜。
次日清早,营寨外战场上尸已经清理地差不多,叛军中阵亡的部下被板车运至襄平城西南的山下安葬,至于那些敌人的尸,则在青石桥北的北山下挖了几个大坑,埋上土草草了事,生性跳脱的孙轻这次却非常认真地在城内寻了石匠,扬言要造块石碑,书燕北破孟益万军于此,说要立在北山下。燕北并不热衷此事,也就不去管他。
青石桥这边暂时没有战事了,由于燕东准备秘密启程前往乐浪,燕北便让沮授暂时总领辽东事宜,与孙轻一同坐镇襄平,鼓励辽东北部未受战事波及的百姓开始春种。今年冬季的粮食亟待解决,头等大事马虎不得。
洒出斥候前往辽西,监视公孙瓒的动作,同时在辽水沿线严防死守防备公孙瓒的突袭。而襄平城中也已经开始征募匠人烧制铁水,只是这里不像渔阳,没有打铁的传统,只能从头开始,可就算再难也必须开始运作军械作坊,毕竟战场上收下来过五千件不能使用的兵器,那些破旧的甲胄也需要修补。
在兵器匠作上耗费心血是件投入大收效微的事情,但即便现在不用,将来也要用。
因此,燕北只能暂缓王义的行程,暂由他主管此时。毕竟王义是铁匠的后代,小时候跟他家大人耳濡目染下学了不少打铁的技艺,早年间燕北等人的兵器都是他亲自修补的,就连渔阳走私铁器的事也是他负责,由他主管这事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闲杂事务都走上正轨,辽东所需要担心的,就只剩下一路南逃的孟益了。
留下张颌高览镇守青石桥,剩余兵马便开始向南压出一张包围网,燕北要教孟益插翅难逃!
傍晚,南边传回消息,孟益一路向南跑到新昌,与镇守驻军的王当打了一场小仗,双方互有死伤,随后继续向南溃逃。
燕北不禁纳闷,这孟益还打算逃到哪里?再往南没两座城池就到海边了,难不成这沙场老将还打算乘船逃回辽西?
紧接着第二天夜里,他便被星夜赶来的斥候告知,孟益率部在与王当一战后南逃到汶县,守军开城迎接,在张雷公赶到时汶县已经重新换上了汉字大旗。此时此刻,张雷公正在赶制云梯,打算强攻城池。
“汶县?他们先前不是已经望风而降了吗?”燕北怒不可遏,一脚踹翻了几案,指着斥候说道:“你回去告诉雷公,攻下城池不要伤及百姓,但是那些县官?一个不留!”
“再告诉王当,让他在新昌等我,等我明日一同前往汶县围城!”
……
在燕北打算前往汶县围城的同时,孟益兵败之时守备青石桥的溃卒一路西奔,有百余人最终逃到了公孙瓒驻军的大营,为的屯将见到公孙瓒跪地便哭,喊着想要让公孙瓒救出他们的中郎将孟益,另一方面,也希望在幽州广负威名的白马将军能为他们复仇。
公孙瓒屏退了孟益的逃卒,急忙星夜召集部将在阳乐城官署议事。
“中郎将孟益败了,被叛贼燕北击败于青石桥,逃卒传回来的消息,因此召集诸君来此议事。”铜灯将大堂映得亮如白昼,公孙瓒看着堂下部将说道:“诸君且各表一词,孟益救不救,怎么救?”
眼下公孙瓒帐下可谓人才济济,别部司马刘备、军中长史关靖、部将王门、从事范芳等人,闻言却都默不作声……他们现在也是焦头烂额,即便说想救孟益也是有心无力。
数息之间,长史关靖拱手说道:“将军,眼下冀州新乱,幽州兵尽数调往涿郡守备中山国,我部白马军尽数散去征募人马却有力不逮,此时军中可用之人仅有七百义从……难啊!”
去年黑山贼无粮过冬,在冀州边缘便出现小股流匪抢掠百姓豪强的事情,冀州尚无刺史上任,下面各郡县由因先前燕北率部离开而失去驻军,各地豪强据守邬堡,那些城池便遭了秧。黑山贼好似蝗虫过境一般掠夺各郡,眨眼间便使得冀州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而朝廷此时却根本顾忌不得冀州的事情,皇帝刘宏已经两个月没有开朝议了。京中有人传闻皇帝病重,已经无以为继,而太子却仍旧没有确立,就连去年新立西园军也分为两派。一派以可节制大将军的上军校尉蹇硕为,支持立董侯刘协为太子;另一派以大将军何进与余下西园校尉为,两派在洛阳城内冲突不断,从朝堂上的争执到街市上真刀真枪的打斗,冲突不断在升级。
眼下明显大将军一派已经占据了上风,大将军幕府仿若朝堂,天下群贤毕至,只等宫里皇帝驾崩的消息一出,便要大展身手。
那些身处权力漩涡正中心的杰出英才们都忙着抢夺天下最高权力,哪里还顾得上冀州匪乱这点儿事?
如此一来,冀州吏民便遭了秧。
而幽州方面,刘虞早已与燕北、丘力居达成密议,尽管知晓了燕北率部出现在辽东的消息,但孟益战败的消息还尚未传回来,因此也并不担心这股叛乱,全心全意地在涿郡募兵防备冀州匪患蔓延到幽州的事宜,这也间接导致公孙瓒在幽州的募兵困难。
“还以为孟益就算无法打败燕北,至少也能僵持旬月,哪里知晓一个照面万余兵马便被击溃。”公孙瓒有些气馁,同时心里还有些许庆幸当时不是自己猛地扎进辽东,他长出口气说道:“可眼下这种情况,若孟益再身死辽东,只怕叛贼燕北会顺势一路向西打过来,若手中无可战之兵幽州岂不是要再临战乱?”
公孙瓒并不担心什么战乱,他巴不得战争来得再多一些,可好歹要等他手底下募足兵员再打不是?
“公孙都督,不如……在下去吧。”刘备在此时站起身来,他很清楚目下幽州的困境,但他无法坐视孟益那样的老将军陷于叛军之手,因而带着些许年轻人的腼腆,眉眼低垂地说道:“就由在下去吧,在下尚有百十个乡勇,还请都督再拨四百,不,三百义从,添置十余匹马,属下去辽东把孟中郎救出来。”
哪怕刘备再眉眼低垂,说出的话却令四座震惊,公孙瓒愣住,抬着手臂半晌才问道:“玄德……可有把握?”
刘备摇头,“虽无把握,可友军受困,总要一试吧。”
公孙瓒点头,心里对刘备这股勇气很是认可,挥手说道:“这便为你将本部骏马补齐,再给你五百义从,护你辽东一行!”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