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乌烟瘴气

七月，各路打着清君侧旗号的诸侯军陆续赶来天州，但刚来就遭了个下马威，大量将士因为践踏田地被从天而降的天雷轰杀，联军还没集结，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天都的气运开始降了。”天砀山，谢豪远远眺望着天都上空那缥缈青云，这些时日他基本都在这里，观察着天都的气运。

李惜年的言出法随确实厉害，但要消耗这儒家青气的。

之前因为显露天威，致使天州民心凝聚，但这种东西带来的效果是有边际的，毕竟天州百姓就那么多，民心再凝聚，也终究是有个上限的，而如今，随着诸侯聚集的越来越多，每天都有大量寻常将士死在田地中，而每一道落雷，都会消耗一些天都的儒家青气。

一道两道看不出来，万道、十万道呢？

当越来越多的诸侯大军抵达时，就算不伤害百姓，百姓心中也会生出恐惧，这样的心态一多，气运自然会停止增长，而消耗却是在不断加大，直到支出大于收入的时候，这天都的气运自然也就开始降了。

“肯定会降的，将军又何必亲自来看？”吕奉先坐在一块青石上参悟天机，瞥了一眼之后，没有太大意外，其他诸侯又不是不知道这个，消息根本瞒不住，但还是当没看见，为的不就是用普通将士的命来消耗这天都的儒家青气么？

在上位者眼里，普通人就是一串数字而已，只要收获足够，拿普通人的命来填坑，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付出一组属于自己的数字而已。

在这件事上，诸侯都默契的选择了不知道，然后让自己麾下普通士兵踩坑去消耗天都的青气。

“四品儒修，若不废掉这天都青气，天下诸侯麾下五品加起来恐怕都不是对方对手。”谢豪看了吕奉先一眼：“你该庆幸，当初你逃出天都时，那李惜年还未突破到德行境，否则你会比兄长他们更惨。”

“我会直接投降。”吕奉先直言不讳，见谢豪目光不善的看过来，他耸了耸肩道：“岳父待我是不错，但要我用命去为谢家效忠，我自问做不到。”

“伱倒是坦荡！”谢豪无语道。

“多谢夸奖。”吕奉先看向天都的方向道：“只是没想到这传国玉玺竟然这般厉害。”

他是山河印化身，自己气运范围内，没有那么多前置条件也能做到言出法随，但这传国玉玺的威能可真是一点儿不差，如果是天子手中会是怎样威力？

他想起来当年东州一战传说，天子一怒，宗门四品以下高手几乎全灭，四品修士都是滚着离开的，这还是当时太学院拖后腿，将玉玺中的青气抽回，也难怪当初那姬桓敢对道盟出手。

道盟虽有山河印，但气运是人家的，你怎么打？

他其实也不怕道盟，如今燕云之地，归一教气运鼎盛，又有山河印在，不提本体实力，单是有山河印的自己也能做到李惜年如今的事情，只是难以持久，否则将法度直接固定，那势力运营所需的官员就更少了。

呜~

山下，有号角声回荡。

谢豪转身道：“应该是各路诸侯集结，我等也去吧。”

“嗯。”吕奉先点点头，跟谢豪一起，直接飞回了大营。

诸侯大军并未集结在一起，而是各自立营，如果某一家炸营了，也不会影响到其他人，不过如此一来，因为不能侵占农田的关系，诸侯就形成联营，飞在天上往下看更加直观，诸侯联营足足绵延上百里，放眼看去，都是诸侯联营以各种奇形怪状的方式连在一起，中间空挡是耕地，不知道的，还以为诸侯联军素质高，实际上就是怕死。

二人联袂回到营中时，却见各方诸侯已经到了，见到两人，不少认识的纷纷颔首示意。

“吕兄，这边坐。”谢晖一脸欣喜的招呼吕奉先，比谢赟可热情多了。

“吕将军，许久不见！”另一名年轻人也起身做礼。

“崔公子，好久不见。”吕奉先点头颔首。

吕奉先以前在天都可是一霸，崔家五杰不算熟，但也认识，以前在天都见面毕竟是谢尧招揽的，大家都比较客气，如今见到，对吕奉先可比对谢豪热情多了。

毕竟谢豪是谢家的人，除非谢家完蛋，否则根本拉拢不了，而吕奉先就不一样了，谢家女婿这身份，懂的都懂，是可以拉拢过来的。

“在下慕容复，久闻吕将军之名，只恨无缘得见，吕将军若有暇，不妨来武州做客。”一青年对着陆玄微笑一礼道。

“原来是慕容公子，失敬失敬。”吕奉先面色有些古怪，先有一个慕容恪，又有一个慕容复，会不会还有慕容博？

“诸位，人都到齐了，商议一下破城之策吧。”谢赟皱了皱眉，打断了众人的客套。

谢赟、谢晖都是顶尖公子，但在这里，并不算突出，崔家五杰、慕容氏也来了三个嫡系，这些人论身份可一点儿都不比谢家兄弟差，闻言也只是礼貌的小了些声，但并没有因此就静下来，都在小声交谈。

“诸位，如今这天都气运已经消散不少。”谢晖笑着把话题引到正事上：“那李惜年竟是突破了德行境，这点倒是没想到的，如今要破天都，恐怕需要先将这天都的儒家青气破了，否则有那李惜年在，我等想要清君侧，复兴大乾怕是很难。”

“谢兄说的不错，不过这所谓蛇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这三十七路英雄今日汇聚于此，虽然声势浩大，但却如一盘散沙。”崔家五杰之首崔公旦笑道：“需有人发号施令才行。”

其余诸侯都明白，这首领或者说盟主的位置不可能轮到他们，只是点头附和，当然，这些人也有各自立场，毕竟他们实力跟三大家族没得比，想要活得好，就得做附庸，不过如今这帐中，莫说三大家族，便是三大家族内部都不是一条心，也使得三十七路诸侯，生生分出了十多个派别，各有支持者，一时间争吵不断。

看着这一幕，坐在帐中末端的陆超默默退出去，狠狠吐出一口浊气。

“陆兄弟似乎心有不忿？”谢晖身边的中年儒生不知何时出来，看着陆超笑道。

陆超回头看到此人，做礼道：“是田先生？”

来人名田公远，是谢晖手下首席谋臣，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他是功名境儒修，在治理东州的过程中突破的。

“无需多礼。”田公远来到他身边笑道：“是担心惜年先生？”

“我与家师道不同，这是家师的选择，我无法阻拦，但我有我的路。”陆超扭头看了一眼大帐中，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嘲讽：“只是见一群连功名境都未曾突破的儒生，却在那里抨击一位德行境大儒的道德，感觉有些可笑。”

“确实很可笑。”田公远点点头叹道：“但不如此，我等就不是清君侧，而是反贼，你应该懂。”

“懂和认可是两回事。”陆超摇了摇头。

“年轻就是好啊，胸中还有意气，不像我，人到中年之后，再难有年轻时这般热血了，不过你也不必担忧，就算最终天都城破，惜年先生也不会有事。”田公远笑道。

当年张玉清掀起归一教之乱，擒获名儒都不杀，这次相当于士族联盟，更不可能杀一个德行境大儒，不是不能杀，而是谁杀谁倒霉，大乾可是奉儒为尊的，杀一个德行境大儒，就算最后赢了，恐怕也会成为天下笑柄，更是会得罪鸿儒书院，可说是得不偿失。

“我知道，但老师他……恐怕会与大乾同亡！”陆超叹道。

他很清楚，自家老师这次既然借此事突破了德行境，是已经抱有死志，天都攻破之日，便是老师殒命之时，要说一点儿都不伤心，那是不可能的，李惜年对陆超来说，地位仅次于兄长。

田公远闻言也是一叹：“进去吧，有些时候，人就得做与自己意愿相悖之事，天下儒生无数，功名境却不过区区百人，不正是因此吗？”

“多谢先生。”陆超点点头，正好跟田公远一起回去，却看到吕奉先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吕将军也出来了？”田公远笑道。

“嗯，里面儿快打起来了。”吕奉先上下打量着田公远道：“看来天下分崩也是好事，这五品功名境儒修越来越多了。”

“将军莫开玩笑，不过侥幸而已。”田公远连忙道。

“现在最好莫要进去，这文人打架……真没什么好看的！”吕奉先回想着帐中的场面，吐口水，抓头发，打耳光，一群儒生打出了街头混混的气势也是让他开了眼界。

“我等也是文人。”田公远轻咳一声道，他是准备带着陆超熟悉一下文人交流的场面，这孩子作为李惜年弟子，确实是个可造之材，虽然谢晖对他有所戒备，但田公远对陆超倒是颇为看好，所以才会跟出来。

“那你们去吧，我去透透气！”吕奉先点点头，背负着双手往外走去，短时间内他是不想回来了。

陆超看着吕奉先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总感觉他是跟着自己出来的，就算有人打招呼让他照顾自己，但……也太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