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流言与真实(1 / 1)

死眠之主 忘川雾 2326 字 8个月前

劳伦得知卡尔给揽了这么大的生意后,嘴都笑咧了。

毕竟皇商可太赚了,哪怕只能当短短几天,怕是都能抵得上詹姆斯商会一个月的利润。

食材采买也不是小事,所以卡尔自然选择了他最信任的劳伦,劳伦本就是干商会起家的,这里面的门道他比谁都清楚;

当然,关键还是他和劳伦的绝对信任关系。原先他们只是私交颇好,又因为并购报社和创立公司,在生意上也千丝万缕密不可分,但也只能算互相信任的挚友。

可自从劳伦成了米娅的教父,他们已经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因此卡尔至少能保证,所有餐饮在被端上公主的餐桌之前,是绝对安全的。

当然了,海勒先生复苏节捕蛇行动可谓是为了王室鞠躬尽瘁,这两天又忙得脚不沾地,勤勤恳恳的海勒先生也想赚点外快,补贴一下家用,给他和菲莉丝未出世的孩子提前赚点奶粉钱。

虽说还没怀上,但早晚的事嘛。别催了别催了,在努力了。

所以给劳伦揽生意就是给自己家揽生意。

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赚点外快,一箭双雕。

这么想来,公主大驾明斯特,也并不全是麻烦事。

毕竟维多利亚公主给的太多了,阿莱耶先生的密信里甚至已经附带了一张支票做预付款了,而信上还说复苏节的大功王室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该有的封赏一个不少,维多利亚殿下全都亲自带来了。

而除了王室封赏,公主好像还以私人名义给卡尔和菲莉丝带了礼物。说是怕到时候婚礼赶不及,提前随礼。

公主您可真是太客气了。

人来了就行,还带啥东西!

下次可不能再这么见外了啊!

其实卡尔这两天没少打听这位维多利亚·克伦特公主,就他从各处听来的情报,维多利亚公主的口碑,倒的确不负“娇蛮公主”之名。

怎么说呢,甚至有些声名狼藉。

但其实,卡尔对此不置可否,没亲自和维多利亚接触之前,这些流言和评价听个响儿就得了。人家到底做过什么,和流言是否一致,还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在这个还靠信件和口口相传传递信息的时代,公主究竟做过什么事,是个什么形象,还不是凭别人一张嘴说?

所以公主具体是怎么样的人,还是得卡尔自己判断。

毕竟一句话经过三五个人的嘴就可能完全变了意思,卡尔本人也曾深受流言蜚语的困扰……

他堂堂卡尔·海勒男爵,菲莉丝的丈夫,什么时候跑到烟花街嫖了?需要吗?

还不给雷亚?那还是人吗?!

所以卡尔其实对这位还在水上漂着朝明斯特而来的公主产生了些许革命同胞的共情——大家都是被流言困扰的人呢。

最近卡尔打听了不少维多利亚公主的事迹和人们对她的评价,而舆论的声音出奇的一致——纽伦那边总说她是个没什么能力,不学无术,不遵从礼节,骄纵蛮横,做事随心所欲的长不大的公主。

虽然怎么听都是负面评价,但卡尔反倒对她的印象不错。

因为有人说她菜,却没人骂她坏。

而且吧,有点过于一致了,像是被提前编排好再传出去的。

还未见面,印象就还算好,不只是因为卡尔认为这大部分是夸张的流言,可信度存疑,也是因为哪怕她真如流言描述,那比起一个刻板的王室长公主,维多利亚这种随性洒脱的性格反倒更让他这个穿越者欣赏。

毕竟他的老婆菲莉丝·沃尔登大小姐,以前也是因为过于优秀而被评价为“特立独行”,从而和明斯特其他贵族千金格格不入。

菲莉丝的性格和她超前的价值观,比如不重视阶级和贵族特权,亲**民,总会被这时代其他的老派贵族指责,也许维多利亚也是如此。

而且,维多利亚公主此行除了宣判王室结果,审问并带走间谍,更多是来招募卡尔为王室效命的,但他并不会现在接受。

那么,和一个不懂变通、墨守成规的维多利亚公主交涉,是会很麻烦的。

而特立独行,行事随心所欲不在乎礼节的公主,反倒容易交涉得多,因为这样的人思维比坚守传统的老派贵族活络,也更开放。

卡尔对维多利亚公主印象很不错,还有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岳父沃尔登伯爵对公主的评价。

岳父是亲自接触过公主的,他确实有话语权。

伯爵前些年应国王要求去纽伦议事时,曾和当时尚未成年、但已经风评逐渐走低的维多利亚·克伦特公主接触过好几次。

和菲莉丝年纪相当的维多利亚公主,给伯爵留下了非常不错的印象,同时他也对那些流言嗤之以鼻。

伯爵是这样和女婿说的:

“维多利亚是个有点古灵精怪的孩子,其实她只是娇横了一些,性子直了些,礼仪少了些,她不过是讨厌刻板的宫廷规矩而已。”

“大多数时候她的热情、甜美和纯真的善良,都足矣盖过她的小缺点,完全不似流言所说的那样不堪。卡尔,哪怕这两年我没再见过她,我也还是相信这点,长公主从不是流言中那样的人。”

“她不像你和菲莉丝那样会说话,很多时候她的无心直言很容易得罪人,所以好些场合都应付不来。但很可惜,这在纽伦、以维多利亚殿下的身份却是致命的,很多人都利用了这一点,那些诬蔑的流言正是如此来的。”

“维多利亚殿下其实很善良,做得永远比说得多,也更直接。那次我去纽伦是为了那场旱灾的,你应该听说过两年前纽伦的‘纯白河流’事件。”(见第84章)

“那场旱灾一度让纽伦粮价飞涨,不少纽伦低收入阶层已经在饥饿线徘徊。而当我在王室参加过公爵们为我举办的奢华欢迎宴后,我去了纽伦外围的市场,想亲眼看一看粮价,以及当时情况究竟糟糕到了什么样子,也好早日完成国王陛下的嘱托,解决完问题后回明斯特。”

“然后,我就在纽伦的贫民区市场,看到了那位一袭朴素长裙的长公主——维多利亚。若不是那孩子一头火红的长发太过耀眼,我都认不出那是上午还一身雍容华贵,与我问好的公主。”

“卡尔,那孩子当时就站在棚子里,站在一口大铁锅后面,搂起袖子亲自为饿肚子的市民施粥,她旁边还有一位与她同龄的黑发女孩,在帮忙发口粮面包。那柴火烧的旺,那两个孩子脸上都快被熏黑了。”

“卡尔,维多利亚煮的粥,不是纽伦其他贵族的惺惺作态,不是他们那种一锅水里一勺陈米,连盐都不肯放的米汤,而是真的能填饱肚子的粥。”

“我听到人群里有人问那孩子——她们是谁家的小姐?穿的这么简朴,在这场旱灾里自家肯定也不好受吧?”

“还有人说,这两个孩子已经连着来了三天了,每到饭点都会来,已经有人不好意思再收了,因为她们看着年纪还那么小,而他们一个个孔武有力。”

“越来越多人想要知道她们的名字,她们是谁家的千金,人们想记住她们,好等旱灾过去、粮价下降后把钱还回去,登门感谢这好心家庭的雪中送炭。”

“维多利亚当然没有说她是克伦特家的孩子。卡尔,你猜后来怎么了?”

“那孩子一直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直到大锅里的粥见了底,舀得干干净净后,她才和那个黑发女孩一起走远了,却一边走一边流泪。”

“然后到了晚上,她们又来了,这次的粥比中午更多、更浓,还加了肉干。”

“卡尔,同一座城,同一个王室,我连着受邀参加两次奢华的宴会,最后亲眼看着压根没动几口的酒菜被倒入泔水桶,运到某个贵族的养殖场喂猪。随后第二天在宫廷例会上,听这些请我吃饭的人推诿扯皮,反驳对方提出的政策,再提出更加不着边际的方针,最后叹一句‘人各有命,无能为力’。会议结束,他们再去奔赴另一个奢靡的宴会,在推杯换盏中谋划党争,接待粮商,划分收益。”

“所有提出的方针政策无一例外都是空中楼阁,他们一边争论不休一边保持着极大的默契,从未有一人提出过开仓放粮,赈济市民,下压粮价。因为他们就是纽伦最大的地主,他们不会动刀割自己的肉。”

“而就在这个王室,这个纽伦,却还有一个‘特立独行’的孩子,她不知怎么被打上了各种难听的标签,在贵族和平民中的口碑直线走低,背上莫须有的斑斑劣迹。可她并不介意,仍然在上午和下午见到我时,对我笑眼盈盈地问候。至于中午和晚上?她不在王宫里,也不知道我在远处看着偷偷跑到贫民区的她。”

“她的建议没有人听,她的声音也无法改变纽伦的困局,可就是这个没有资格走进宫廷会议发言的孩子,却不像有资格发言的人那样与粮商沆瀣一气——她把自己闺房的钱买成了米面,每到饭点就便装跑到贵族老爷们不屑踏上的街区,帮那些可能还骂过她的人填饱肚子,度过难关。”

“可她还是个女孩子,是被流言污蔑的未成年的女孩子。所有人都说她骄纵蛮横,不讲道理,没有能力,就连她那身为国王的父亲,都不指望她能超越她的哥哥妹妹,只期待她少惹点麻烦。”

“但就是这样一个从不被认可、不受期待的孩子,却比那些实权大臣在旱灾中做的加一块都多。他们在发国难财时,那孩子却因为性别和名声而做不了更大的事,但她在尽她全部的努力,帮助她的人民度过难关。”

“后来却还有贵族对我发言维护这孩子而不屑,说什么‘施粥几顿而已,反倒丢了身份与体面’。哈,真是好笑!不说他们当时在忙着搜刮谁的民脂民膏,就说施粥几顿——吃饱饭,难道不是人民最要紧的事?”

“难道那孩子就不尊贵?她可是当朝的长公主维多利亚,身份是这维德王国最尊贵的之一,那些实权大臣又算得了什么?他们中何尝没有曾从社会底层爬起的?他们好些人的爵位不都是克伦特家封的?”

“卑鄙的灵魂摆脱压迫后,就要压迫别人。而他们压迫的那些却是她的人民。所以卡尔,你说那孩子在听完市民的话,施粥离开后,要如何能不流泪?”

“维多利亚那孩子,尊贵的不止是身份,而是她的那颗心,那一整个灵魂。”

“所以卡尔,我的女婿,无论纽伦的流言传了多远,无论出于党争纠纷而把那孩子说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听信半个字。”

“这不只是因为沃尔登家感恩王室的提携,更是因为维多利亚殿下——她凭她自己,赢得了沃尔登家主的尊敬与拥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