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谜题先生。”
西比的双瞳流露出玩味的目光,轻晃酒杯,上位者的尊贵与气场不自觉随姿态和语气发散:“仅您一位主办方,真的有资格现在就和我们谈谈这笔生意吗?”
谜题先生收敛了之前的一切浮夸,他从燕尾服内兜取出一支精致的漆色钢笔,笔身刻画着一枝银玫瑰图案。
随即谜题先生拔下笔帽,没把玩两下又下意识地盖好笔帽转起笔来,精美的钢笔在他指间萦绕弧线,而整个过程中,谜题先生似有些出神,像是思忖着什么。
西比礼貌地没有打扰他,近卫队长则从始至终不执一词,只是板着脸谨慎防备四周,确保西比·斯图尔特的安全以及观察有无暗哨。
直到大约过了一分钟,谜题先生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连忙停止了转笔的动作,将钢笔平放在二人对坐的玻璃桌面上,抱歉地说道:
“很抱歉,S女士,这是我的坏习惯。当我思考某些重要事务时,转笔总能让我保持集中并做出正确的决定。”
随后他又尴尬地开玩笑道:“而且漆色舞动起的弧线也很养眼,请原谅我的失礼。”
“没关系,谜题先生,您确实需要好好思考才能回答我,尤其是在我们正式谈交易内容之前。这并非失礼,我反而从中看到了您的重视。”
西比露出满意的微笑:“而您的钢笔的确很漂亮,动作也优美。顺便一提,我喜欢它的金属亮感和银玫瑰图案。做工肉眼可见的精细,一定很昂贵。”
“谢谢,S女士。”谜题先生顿了顿,“关于我是否能做主,您大可以放心。黑市主办方各有分工,而本人正是负责接洽贵宾并商谈生意的那位。”
“这么说,谜题先生可以全权代表黑市的意志?”
“是的。接受或拒绝某一笔生意,这是黑市会议给予我的权限。听过您带来的生意后,无论合作与否,我都可以在今晚给您一个准确的答复,而不必耽误您宝贵的时间或让您牺牲休息时间无谓多跑一趟。”
“黑市对客人果然如乔先生所言那般公道贴心。”西比满意颔首,“那么接下来让我们谈谈生意吧,谜题先生。”
“请讲。”
“谜题先生,敢问黑市是否能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从明斯特治安厅总部里带出一名在戒备森严关押中的囚犯?”
“S女士。”谜题收起了微笑,“据我所知,治安厅前些日子收押的所有罪犯都在不久前去往了应允之地——坟场或监牢。只要去中央区逛一圈就知道治安厅终于解除了戒严,敬业的巡察和督察们终于可以休假了。那里已经没有关押犯人了。”
“但如果我说,我的情报来源指向这一切只是掩人耳目,其实在地下一层还收押着最后一名待审的犯人呢?”
西比放下红酒,撑着脸颊再次问道:“我们关心的只是——黑市能不能做到。”
“恕我拒绝这笔生意,S女士。”
谜题先生摇摇头:“这是正面和王国律法为敌,无论您想救出的犯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但他既然已经在那里了,他就有应该被关押的理由,黑市即使能做到也不会轻易冒如此风险。”
“不瞒您说,我们能健康稳定开办聚会,嗯…一些小动作或许无伤大雅,但绝不能公然挑衅甚至忤逆官方。您和您身后的人或许地位尊崇,可以在事成之后安然抽身而退,但到时候无论成败,黑市不止是和官方的情分没了,聚会也没法再开下去,客人们的利益都要受损。”
西比在心底笑了笑。
其实她根本没指望黑市能答应直接去治安厅劫狱把间谍弄出来。如果黑市就这么答应了,反而不合常理。
这属于西比的一个心眼,或是试探的烟雾弹——是的,总要先被拒绝一次,来为真正的生意铺垫。
“呵呵,看来官方的确有在关照黑市,谜题先生。”
“我们做生意的,哪能没有一点官方的情分呢?”谜题摊了摊手,“您应该能理解,黑市能在明斯特维持这样的规模并稳定开办,赚来的那点雷亚大多只是过一遍我们的手而已。”
“当然,可以理解。”
西比抿了一小口红酒,意味深长地问道:“那不知明斯特的权威——沃尔登家,黑市是否有求过他们的关照?”
谜题苦笑道:“女士,就说白了,您看我光鲜,但在沃尔登家眼里我不过就是只敢在夜里出洞觅食的老鼠罢了,舔一舔他们吃剩的奶酪渣。沃尔登家,呵呵…人家看不上我们这点份额,更羞于与我们为伍。我们这行当总归上不得台面。”
“啧啧,真是可惜。”谜题的话完美切中了西比所想,她情不自禁说道,语气中还有些许自得,“看来沃尔登伯爵终究是老了,与时代和现实脱节,根本意识不到黑市真正的价值。”
“感谢您的肯定,真的。”
谜题先生扯了扯嘴角:“但是S女士,我不敢妄自评价什么,毕竟确实——沃尔登家没有搭理我们的必要。尤其是在伯爵的那位女婿被封为勋爵之后。不只是过去和现在,沃尔登家在明斯特想要什么得不到?又何必和我们打上交道,反而弄脏了裤脚?那位勋爵未来可是有大好的前途啊。”
“看来沃尔登家伤过你的心,谜题先生。”
“我曾连庭院都没被允许进入。”谜题耸了耸肩,无所谓的语气里泛着酸味,“是我带少了,礼物也没品味,那位管家说我的礼物就像我本人一样。呵呵,顺便一提——感激您没有评论我办公室的装修风格,您是真正善良的女士。”
看来沃尔登家对“明斯特黑夜”的掌控力并不够,暗处的力量只是嫉妒他们,却不真的敬重他们。
尤其在海勒勋爵调动治安厅将第二羽翼一网打尽后,这情况有加深的趋势。没了从前的领头羊,现在夜间已是人人自危。
只顾着明面的光鲜,维持公开的体面,而不将目光看向家里那些晦暗的墙角……
这样可不行啊,伯爵阁下、海勒勋爵。在你们看不到不打扫的时候,墙角除了会窜大老鼠,可还藏着织网的蜘蛛伺机待发呢。
“那么谜题先生,”西比翘起嘴角,“我这里还有另一桩生意,或许恰好能帮到您的忙,不知道黑市是否有兴趣?”
谜题先生仿佛真来了兴趣,重新露出浮夸的笑容坐直了些,欠了欠身:“只要不是再让我们去治安厅劫狱,女士。”
“谜题先生可知道贵族区6号别墅?”
“知道。”谜题点点头,“据我所知,那是沃尔登家名下的别墅。他们的本宅在1号,十多年前和原本的2号别墅连庭院一齐打通后成为现在的沃尔登宅邸,哦对了,5号别墅也归他们所有,但好像已将产权移交给了我们的新晋勋爵。”
我们的勋爵……
西比没费多少工夫就品出了谜题说这话时语气中的酸意。这也是自然的,海勒勋爵声名显奕,却也正是风口浪尖。
“黑市的情报网果然灵通。”西比进一步问道,“那您可知道现在住在6号别墅的是哪位?”
谜题摇摇头:“具体不清楚,我们也没什么兴趣,但应该是有某位沃尔登家的贵客到访了吧,最近那附近戒备森严堪,据说哪怕是条路过的狗,都要被搜身一遍才能放行。”
“谜题先生真是幽默~”
西比花枝招颤地笑了笑,却又很快平复笑意,灼灼盯着谜题的眼眸,似想看出什么,语气玩味问道:“可贵族区本就限制通行,而您已了解到了这一层,看来您不像您说的那么不关注。”
“情报总有能卖出高价的时候,时效性也重要,我们不过是想蹭点边角料罢了,好让黑市的情报不至于落得和酒吧醉汉嘴里的同样档次。但可惜是哪位暂住6号别墅,我们真不清楚。”
谜题看了眼玻璃桌上的漆色钢笔,似乎是想拿起来把玩,却转而端起了红酒杯,随性笑了笑:“女士,让我们开门见山吧。您真正想谈的生意莫非和那6号别墅有关?”
“确实如此。”
“如果您是要我们去那里面闯一闯……S女士。”谜题严肃地说道,“我恐怕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我们当然不会带来如此不切实际的生意。”西比话锋一转,“可如果只是摸清6号别墅外围沃尔登家安保的交接班时间,然后不声不响的让两三个安保消失,再用我这边的人顶替身份那么几天……黑市能做到吗?”
“……绑架两三名沃尔登家的安保?”
西比点点头:“然后我会安排我的人顶上去,黑市不用担心容貌和暴露的问题。你们只需要负责撬开一道小口子而已,后面就与黑市无关了。”
“……您真的知道,您在要求我们做什么吗?”
“一清二楚。”西比晃了晃红酒,“这点酒精还不至于让我失了理智。既然我特意来提出,而且你也没有像刚才一样反驳我,就证明我们双方都明白——这是有操作余地的,而且能做的干净,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