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防万一?”
卡尔谨慎地打量着木匣上的符文链条:“防止丢失吗?”
“是的卡尔,你的智慧和敏锐总能令我惊讶。”首席温和解释道,“虽然我不认为你经手的任务会发生意外,但无论做什么事我们都要有兜底的准备,何况是如此重要的任务。”
卡尔颔首赞同:“当然,随时准备好应急措施是必要的,我没有任何意见。”
“我一向欣赏你的谨慎,卡尔。”
首席欣慰地笑了笑,继续解释道:“万一过程中出了某种意外导致你和木匣分离了,或是遗骨突然暴动到连你和木匣都压制不住它,届时我们就能比使魔和信件更及时得知情况,继而启动应急预案,联系教廷派更多人手支援你或者寻回遗骨。”
“我明白了。”
“当然,我还是相信这预案不会启动,我们的许多准备工作都是为了让你和遗骨安全到达纽伦,顺利的话,这次任务就当作是你辛劳工作后的旅行和调剂。”
卡尔笑了笑:“公和私我会分得开的,首席。既然是教区的任务,又是奎因主教的亲自提点,我想在遗骨顺利送到教廷之前,这一路上我做不到如此惬意。”
“你的敬业值得更多人学习,不过也不必这么紧张,卡尔。”
许是终于说服了卡尔,也对他的态度满意,首席比刚才更自然温和了许多,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听说你还没去过纽伦,恰好去看看,而且还可以在教廷进修一阵,奎因主教会亲自指点你的,另外那边也有很多同僚非常想见你一面。”
卡尔没多说,只是点点头又问道:“那出发时间呢?突然离开家里,我得安排好家里的事,还有我的公司和治安厅那边也要打点好。”
“当然,我们最初预计是三天后的上午出发,不过这个其实可以由你定,但还是尽快为好。”摩尔首席若有所指地笑了笑,“据我所知,来自王室的代表还在你们家的别墅暂住吧。如果我想得不错,我们海勒队长作为陛下钦点的新晋勋爵,总归是要去王室觐见的?”
卡尔在心底笑了笑。
教会果然并非对王室代表毫不关注,而且他相信过了这么久,教会肯定知道那位是长公主维多利亚殿下了。
而自从维多利亚抵达明斯特后,她和教会就没有任何官方意义的会面,当然,在码头迎接时的加里恩不算数,太不正式了。
这甚至属于是“情投意合”了——王室代表前来,那么作为王国市级的分会(王室一般称各地教会为分会,教会则称为教区),就算要见,也理应是教会主动派人来见维多利亚、邀请她到教堂才对;
维多利亚再怎么不受纽伦和王室的期待重视,但她长公主的尊贵身份却实打实摆在那里,此行更是代表王室前来,哪有公主殿下亲自上赶着的道理?
何况维多利亚本就不想见教会的人,教会不派人倒是顺了她的心,人快乐着呢。
而教会呢,长公主亲自作为代表前来本就是半个秘密,只有相关人士可以知情,那维多利亚既然没有表露出任何想会面的意思,现下教会和王室的关系也比较微妙,教会恰好顺水推舟假装不知道是长公主殿下。
然后这么时间,双方就真一次都不见。据说维多利亚也把这情况通过密信汇报给了她的国王父亲,而国王陛下在回信里简单指示到——不要放低王室的姿态。
换个通俗易懂的意思:不见就不见吧,教会还在这甩脸色,不用理他。
其实想来纽伦王室和教廷应该还是有相对正常的沟通的,只不过教会是想在明斯特这样远离中心的偏僻地方摆个脸色。
而且卡尔现在不止是海勒勋爵,还是海勒队长,身份也算是半个教会的人,所以明斯特教区此举严格说来甚至不算轻待——如果问起为何不与公主殿下会面,教区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一句“海勒队长一直有在接触,哪里算是轻待?”
出于卡尔身份的特殊性和多样性,这个理由还很充分,他是教区最适合与殿下接触的人,双方“皆大欢喜”,倘若公主殿下和海勒队长说一句想去教堂看看,那教区上下一定会安排妥当恭迎殿下。
那她这不是没说吗,肯定要尊重公主殿下的意愿不是吗?
卡尔很清楚这就是教会的算盘,这里面其实有点诡辩的意思,但还真指摘不出太多。
“是的首席,于情于理我都应在授勋后前去觐见,但国王陛下宽仁,给了我适应教会工作的时间。”卡尔顿了顿,坦然回应,“现在已过月余,其实我的确有意在亲朋婚礼后向您请假的打算。”
首席温和地对他笑笑:“那或许可以提前了,只是不清楚王室那位尊贵的代表是否愿意让我们搭个便船?”
嗯,维多利亚的豪华游轮“宁静号”的确在港口内停泊好久,半数皇家近卫都住在船上。
顺便一提,公主殿下善解人意,让皇家近卫把船停泊在港口最里侧,不许手下人打扰到商船、捕捞船、渔民和码头工人等在港口的活动,还下达命令严格管束他们登岸后的日常行为,并要求皇家近卫定期协助治安厅负责港口治安。
“我会去沟通,想来代表阁下不会拒绝国教这样并不过分的请求。”卡尔坦然应下,又问道,“只是不知道此行除我之外,还有谁与我同行?”
首席淡笑道:“你手下的四位队员这次不能参与,一方面是猎人司本就人手紧张,你出差时他们更走不开,毕竟任务还是要有猎人去处理。所以这次你没法带他们去见见世面了。”
这确实是的,猎人司负责解决任务的算上他就五个人,有他这队长在的时候还好,效率很高,前段时间处理了不少积压的任务,但任务可不会事先问问海勒队长有没有空。
可以预见他走后的一段时间内,奥斯汀他们几个可能要忙昏头了。
只听首席又补充道:“另一方面,也是他们四个实力尚可却并非拔尖,经验也差些,暂时无法配合你参与这么重要的任务,所以此行教区决定另拨给你二十名经验丰富实力出众的炼金律卫,一路上供你指挥。”
卡尔面色依旧地点头,却是不形于色的判断出——教会但凡还有另一个人选,恐怕都不会让自己来护送遗骨。
所以福多思·摩尔和其他高层主教忙活这么多天,之前还不告诉卡尔任何细节和情况发展,直到今天才来突然宣布结果——这几天内,首席他们或许是在探讨其他人选方案的可行性。
不然安排并准备任务所需应该用不了这么多天,而首席在最后自然而然提出的这二十名随行的炼金律卫,让卡尔将他刚才就有的怀疑加深了许多。
他可以理解,毕竟遗骨的重要性摆在这,哪怕能压制遗骨的只有通灵师,教会也不会放心他一个人带着遗骨远行,而且不让自己队员随行的原因除了上述那两条,恐怕还有这个“不放心”在里面。
哪怕有契约,哪怕出行前还要暂时和木匣认主让教会感知情况,教会依旧不能对他彻底安心。卡尔的队员们已经明显有以他这队长马首是瞻的倾向,敬佩且亲近表露无遗,而炼金律卫却和海勒队长不熟,名义上是说“供你指挥”,实则还是听高层的指令。
所以这些炼金律卫的任务,除了确保护送顺利、防范风险、应对概率极低的袭击之外,主要还是派来监控卡尔。
尽管教会不可能猜到卡尔本就有意顺走遗骨,可的确是歪打正着地防备到了,并着实给卡尔制定计划上添了不小的麻烦。
可以理解,出于卡尔的身份和立场,教会还是无法完全信任他,并很难有足够的信心将他彻底拉拢到教会一边——他们无法将这个保皇派的新兴人物、风头正盛的新晋勋爵视为完全的自己人。
但很明显,教会倒也并未彻底放弃拉拢,不然就算没辙估计也不会让他护送遗骨。
所以,或许最后的拉拢手段就在纽伦教廷——那位同为通灵师且出身于明斯特的奎因主教决定亲自出面,恰好以此护送任务为由,邀卡尔于纽伦会见。
“我明白了,首席。一切都听教会安排,我今天就会去和王室的代表沟通,商定去往纽伦的时间并请求捎带我们一程。”
“那就有劳你了,卡尔。你交接好队里的事,出发前这段时间就可以不用来教堂了,安排你不在明斯特时的家事就好。”首席和善地笑了笑,“当然,与那位定好时间后,请别忘了告知我一声,我得去请主教调拨律卫。”
“当然,我会的。”
卡尔起身,拍了拍礼帽上的灰尘后戴好,摩尔首席也跟着起身,随即二人和看门人行教会礼道别。
而看门人假意没有看到卡尔的行礼,兀自转身将帷幕重新拉起,再不看他一眼。
“请别往心里去,卡尔。”摩尔首席有点尴尬,歉意地笑了笑,“看门人先生就是这种性格。”
“不会的,首席多虑了。”
卡尔已不屑和看门人计较了。
“那就好,我们回去吧。”
福多思·摩尔拢了拢身上的教袍,意味深长轻喃:“已入晚秋,明斯特的地下更是寒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