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顾长泽这一生, 在秦峰和秦明月出现之前，确实过得很幸福，从小就是众星捧月的豪门少爷, 父母恩爱又待他极好, 还跟和小青梅顺利结婚。

可惜，也只有短暂的二十多年。

后半生过得一塌糊涂。

硬是把自己折腾成孤家寡人, 临终前身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 只有护工。

两个儿子, 一个盼着他早点死，另一个恨不能一刀捅死他。

父母也对他失望至极, 不想认他了。

天亮后，顾景臣来到医院里。

护工拿了一部新手机交给他, 并告诉他：“里面有段视频, 是他前天录下的遗言。”

顾长泽像是有种感觉, 知道自己快死了, 让护工拍录了段视频。

他当时说话已经很费劲了，但还说了长长的一大段遗言。

没有所谓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生前是怎样, 临死前还是什么样，他已经说一句喘一句了, 但还有力气骂人, 翻来覆去地骂顾景臣不孝顺，也在骂顾景明是个逆子。

只看这段视频，就能发现顾长泽的脑子已经糊涂了。

说话颠倒四, 同样的话他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除了骂两个儿子，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在海城买了墓地, 一定一定要把他葬在海城。

看这段视频的过程，顾景臣脸上看不出情绪。

直到最后，他脸上才泛起几分冷意，死了还想去烦他妈妈？

顾景臣在医院太平间里看过顾长泽后，才打电话给纪管家。

“纪阿姨，顾长泽昨晚去世了。”

那边的纪管家呼吸声一滞，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又听顾景臣说：“纪阿姨，你现在去爷爷奶奶身边，先让他们吃降压药，半个小时后我再通知他们。”

他不怕别的，就怕爷爷奶奶会承受不住。

他们之前是对顾长泽很失望，可毕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

人活着的时候，过错会被放大。

人死后，曾经的优点会被放大，直到最后，你只愿意回忆一些过去与他有关的美好的过往，一些不好的事都会被自动屏蔽掉。

爷爷奶奶想到他以前的好，肯定会伤心难过。

半个小时后，顾景臣致电顾老爷子，两位老人听后情绪都很低落。

但比顾景臣想象中要好很多，他以为顾长泽的死能抹平一切，两位老人会忽略他所有的不好，只记得他所有的好，结果并不是，他们比顾景臣以为的要理智得多。

顾老太太还在电话里安慰他。

“橙橙，长泽的死，我和你爷爷其实早就做好打算了，我们都活了几十年了，没那么脆弱，你不用担心我们。他这些年在外面花天酒地，上次坏死了一颗肾，另一颗肾也衰竭了。拖着，也活得痛苦。死了，未必不是解脱。”

顾景臣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又有点矛盾。

在他童年期，顾长泽也对他好得不得了，只是后来反目成仇了。

就在顾长泽临终前，还录下遗言骂他，诅咒他去死。

可他想把顾长泽葬在北方的想法还没有打消。

顾景臣问：“奶奶，他的后事怎么办？”

顾老太太说：“不用办了，回头通知一下亲朋好友就行了。”

生前做尽荒唐事，就让他安安静静地走吧，不用大办。

给他买块墓地，火化完把骨灰放进墓中就行了。

顾长泽活着的时候上蹿下跳，走的时候悄无声息。

直到送去殡仪馆火化完了，顾景臣才通知亲朋好友顾长泽已经过世了。

顾老爷子和顾老太太没去医院太平间看他，也没在火化炉前送他最后一程，他们养大了两个孩子，已经送走过一个了，现在另一个也走了。

哪怕顾长泽生前有百般不是，可他们还是不想见到他比自己更苍老的模样。

两位老人嘴上说着没那么脆弱，可中午就病倒了。

顾景臣在处理顾长泽的后事，也忙忙碌碌了大半天。

下午点，他才和林一念联系。

【g：我……】

【g：代我向小鱼说声抱歉，今天下午我要失约了。】

【g：下周再带她看大熊猫。】

另一边的林一念上到消息，小鱼今天期待了一天想看大熊猫，她本来还想问问顾景臣什么时候下班，在看到“失约”二字时，她本能地觉察到出事了。

顾景臣一直是个很守时的人。

林一念立马发去消息。

【林一念：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g：多谢关心，我没事。】

【林一念：那是怎么了？】

【g：顾长泽昨晚去世了。】

【g：我刚处理完他的后事，下午还要送他的骨灰去北方安葬。】

就算人死了，他也不愿意再称他一声父亲。正如顾长泽不把他当儿子，上半年那场车祸就和他脱不了干系，就连录遗言都盼着他死。

这样的也好，他不想要顾长泽这个亲爹，顾长泽也不想要他这个儿子。

等他把骨灰安葬在北方，这辈子大概是不会去看顾长泽了。

从南方沿海城市，横跨了祖国大半的山河，也要把顾长泽安葬在寒冷的北方。

另一边的林一念还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顾长泽那么容易就死了？上次还有力气骂人，现在死了？

她又回了两条消息。

【林一念：节哀顺变。】

【林一念：你去北方哪座城市？】

【g：雪城。】

【林一念：雪城下雪了吧？】

【g：嗯，雪城已经下雪了，你想看雪吗？】

【林一念：小鱼没看过雪，你代她堆个小雪人，再堆一只大熊猫吧！】

【g：好，明天就给她堆小雪人。】

【林一念：你没时间去动物园看大熊猫，我代你去，回头拍照发给你。】

【g：好，等你的照片。我堆好小雪人也拍照发给你。】

就这么说定了。

林一念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太厚道，顾景臣家里刚发生变故，就算他和顾长泽关系不好，可毕竟是他爷爷奶奶的儿子，俩个老人肯定会难过。

就算要照顾两个老人的情绪，顾景臣也得好好当这个孝子贤孙。

人家家里要办白事，她急着带娃出去玩也就算了，还要拍照发给他。

是不是不太友好？

林一念又给他发去消息。

【林一念：你喜欢大熊猫吗？】

【g：大概没有人会不喜欢。】

【林一念：[一排红色唐装圆滚滚jpg]】

【林一念：[一排蓝色唐装圆滚滚jpg]】

【林一念：[两色唐装圆滚滚躺了一地jpg]】

【g：可爱！】

【林一念：等你回来了，送你一只圆滚滚。】

这是她珍藏了半年的熊猫宝宝，是托咸鱼一家的买家喵喵教买的。

除了和小鱼第一次见面送给她那只，其他的都没舍得送人。

愿意送一只圆滚滚去安慰二号韭菜精，已经是很大的诚意了。

顾景臣看着屏幕上那行字，心情突然好了很多，这是林一念首次正经给他送礼物，以前是送吃的，吃的和有纪念意义的小礼物是不一样的。

一地的圆滚滚，五只蓝色，四只红色。

他猜她买了十只，两种颜色各五只，可能送人送了一只。

【g：我想要一只蓝色的。】

【林一念：满足你的愿望。】

【g：等我回来！】

【林一念：不急，先忙你的事，圆滚滚我帮你保管。】

【g：我明天回去。】

后天就是十一号了。

顾景臣要赶回来陪她跨年。

答应带小鱼看大熊的事失约，那是不得已，他今天抽不出时间了。

他不会因为顾长泽离世，就取消和林一念的跨年约会，他好不容易才走近她，若是一次次失约，以后还有以后吗？

为了顾长泽，根本不值得！

……

小鱼盼着看大熊猫已经盼了一天了。

二号韭菜精去不成，林一念也不想让小鱼失望。

答应了小朋友的事一定要兑现，大人要以身作则给小朋友当榜样，要做到言而有信。

不用等二号韭菜精了，林一念收起手机就带着小鱼出门了。

车子刚开出家门，就有另一辆从小区外面开来的车。

可爱多停下车，再放下车窗，“你开着车子去哪里啊？”

生日宴后，可爱多来碧水园的次数变多了，也偶遇过林一念几次，她以前总是寄着粉色的电动车，今天居然开车出门，肯定是出门有事。

林一念也放下车窗，“带小朋友去看熊猫。”

可爱多问：“是小鱼？”

上次一起抓过娃娃，还一起吃过饭，可爱多印象极深。

林一念应道：“嗯，小鱼。”

可爱多立马就说：“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她把车子开进林一念家的院子里，直接上了林一念的车。

上车后，可爱多和小鱼一直在交流，林一念也在留意她们的聊天内容，让她感到惊奇的是，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在聊动画片，还聊得津津有味，没有任何交流障碍。

她们说的是一部儿童益智动画片，小鱼每天都要看。

听着可爱多什么都能接上，林一念好奇地看：“你喜欢看这种？”

可爱多说：“我上周住在我表姐家，每天陪她看动画片。”

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

表姐之前有很严重的抑郁症，自从拿到她送的多肉小盆栽，表姐的状况就减轻了很多，情绪也稳定下来了，很少有崩溃的时候。

就是多了个看动画片的爱好，越低龄的越好。

小朋友看的动画片就意味着安全，不会有血腥暴力的画面，而且画风超治愈。

可爱多陪表姐看了一周动画片，说起剧情来，也能头头是道。

想到多肉小盆栽，可爱多问：“小草莓，多肉小盆栽还有吗？”

“你不是有二百盆吗？还不够？”

“想送给我表姐的群友。她们说看到小多肉心情就会变很好。”

林一念还是头一次听说自家的多肉能让人变开心？

可能是她自己看多了，所以感觉不到。

那……送圆滚滚的时候，再送二号韭菜精一个多肉小盆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