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我的徒弟不能窘迫(1 / 1)

“没什么,就是觉得眼熟。就仿似,”凌降曜眼眸有片刻的失神,就仿佛有个这样肆意狂妄的红衣少年真的站在跟前,“见过一般。”

“不可能的。”谢大表哥摆手笑道,“咱们府中没人长得跟小叔像。据说小叔男生女相,容貌最是肖似曾外祖母,而曾外祖母从前可是名满京都的第一美人,故而以往祖母就最是疼小叔了,兼之小叔出生时胎中不足,还不许小叔从军。”

“没曾想……”说到这,他表情刹那间就失落了下来,很快又打起精神道,“你觉得眼熟,兴许是因为阿微吧!”

“二表哥?”凌降曜对谢若微知晓不多,他身体不好,基本长年在府中静养,跟谢家几个表哥接触真的不多。

“嗯。我听说阿微的眉眼跟小叔有些像,哦,对了,姑姑,就是你娘的眼睛跟小叔也很像,但姑姑看起来更温柔些,小叔就更英气些。”谢大表哥解释道。“若非有这层干系,当时阿微转投绣衣使,祖母是断然不会阻拦爹的。”

“阿微就不只是被赶出家门,而是被打断腿关起来了。”

凌降曜:“……”

顿了顿,谢大表哥打量着凌降曜,遗憾道,“说起来,你还是更像凌家人的。这些年因为小叔早逝,祖母得了心病,每年过年都是恹恹的,当真是令人担心。”

凌降曜:“……祖母定当会长命百岁的。”

“好了,想来老三已经去寻旁人唠嗑了,咱们回去吧!”谢大表哥是特地带凌降曜过来避让啰嗦的谢三的。

凌降曜随着他的脚步走了两步,又回头望了眼那副小像图,心底掠过一些难以言喻的不安。

说不上为何,就是觉得仿佛有什么事在发生。

而这种直觉警示,曾经给过他很多帮助。

但他偏生又想不出还有谁能给他添堵,眼下唯一能让他挂心的,也就是姜映梨了。

她手里藏着的治疗喘鸣的药方,才是他如今最想得到的。

只是不知何家是否得手了!

而此时被惦记的姜映梨正跺着冰冷的脚,搓着手,呼了口热气,与沈隽意他们一道坐牛车到了槐花镇。

沈隽意和李玉珠感念胡掌柜当初的救命之恩,非要去拜会胡掌柜。

姜映梨轻车熟路地寻到了胡掌柜家,敲了敲门。

很快就有一位穿着崭新衣裳的妇人打开了门,见到几人,她愣了愣,“你们是?”

“您是胡掌柜的夫人吧?幸会幸会。”李玉珠很是热情道,“我们是来找胡掌柜的。”

“……大年我们不接诊的……”胡夫人注意到沈隽意的跛腿,面露难色。

“不是的,我们不是来看病的。”李玉珠还是懂规矩的,“我们是来跟胡掌柜拜年的。对了,这些是我们的一些小心意,还请莫要嫌弃。”

李玉珠把提着的一篮子礼奉上。

胡夫人一怔,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这……”

两人推辞了一番,最后胡夫人架不住李玉珠的热忱,急忙热切地把几人迎进门,又招呼门口站着啃饴糖的小童子,“快去喊你爹出来,就说有客人上门了。真的是,大过年的还非闷在房里翻那些药材了……”

转头来,她脸上都是笑容,“你们快坐。我去倒茶!”

“不必忙活,我们就是来跟胡掌柜道个谢。”李玉珠阻拦道。

正说着,就见胡掌柜抖着一身齐整的新衣裳从屋内晃出来,看到众人他怔愣下,“姜姑娘?沈学子?你们……”

李玉珠率先上前,笑容可掬道,“胡掌柜,新年安好。先前一直没顾上跟您好好道个谢,实在是太失礼了。若不是您妙手回春,我与我儿哪里能痊愈……”

李玉珠只恨自己口舌拙笨,说不出更多动听的谢语,无法表述心中之感激。

闻言,胡掌柜对上姜映梨的视线,心虚地摸了摸头,“这……这本就是我们分内之事。当不得太多谢……”

他不过是出了个面,出力出药的都非他。

这深沉的谢意,实是让他汗颜。

“当得起,当得起。”

沈隽意适时拱手,面容认真道,“胡大夫,您对我们家的恩情,重如泰山,我沈隽意铭记在心,今后定当回报!”

顿了顿,他又道,“只是这几回的诊费,一时都不曾与您结算……”

“这些我都与姜姑娘,咳,就是你夫人清算过了。再说了,新年谈什么钱财,没得影响运势。”胡掌柜尴尬不已,虽然能得个读书人的承诺,还是个颇有前程的读书人,是很不错。

但胡掌柜还是要脸的,他连忙岔开话题,“对了,你们先坐下吃果子,今日留在我们这吃饭。我刚好有些话与你们聊聊,媳妇,多炒些菜,再温两壶酒来。”

“好嘞!”胡夫人高声应着。

“不用。”这回是姜映梨开口拒绝的,她指了指沈隽意,以及自己背着的小背篓,“我们还得去趟柳城。”

胡掌柜恍然,“是了是了,听说上官大人今年在柳城过年,沈学子身为弟子,是应当好好去拜见的。那我就不强留了,趁着天色还亮堂,风雪不大,你们早去早回!”

姜映梨几人喝了半盏茶,就从胡家离开了。

虽然是大年初二,但车马行却并没有休息,过年刚好是生意最红火之时,门口都是络绎不绝的人群。

李玉珠把两人送到车马行,眼看着两人上了马车,她有些担心道,“真的不用我一道去吗?”

“娘,您先回去。家中还有许多事物,都得劳烦您照看,我们会尽快回来的。”沈隽意低声宽慰道。“还有,姥爷姥姥他们……恐怕只能晚些时日去拜访。”

“自然是上官大人要紧,天地君亲师,这个道理你姥爷他们还是明白的。”李玉珠倒是不担心自家爹娘有意见,“我等会去一趟就是。只是,这一路……你们要注意安全。”

“你放心,路都是走熟的,不会有事的。”

姜映梨最近没做噩梦警示,故而也不担心会遇见危险之事。

李玉珠挥别两人,这才提着包袱,重新租了牛车去杏花村拜年。

……

上官府很是冷清,因为住得偏僻,府外连炮竹声都不曾有,只有绵绵落雪,以及松柏摇曳轻响。

两人到了上官府敲门后,门童早已熟悉两人,当即通报都不曾,直接领着两人进屋。

姜映梨见府内外连对联和福字都不曾张贴,不禁很是奇怪,“上官老师身体可有好转?怎生过年府中连点人气都不曾有?”

“哦,你是问为何不曾张贴红纸吧?老爷不在意这些形式,觉得不过是凡尘俗礼,过年与常日没甚不同。”童子朗声回道。

姜映梨一怔,与沈隽意对视了一眼,继续好奇问道,“上官老师倒是超凡脱俗。不过,老师没有其他亲眷来拜年吗?”

“老爷和老夫人只得了霏儿小姐一位姑娘,以往跟其他亲眷来往颇少。”

姜映梨刚要再问,就听童子突然开口道,“好了,到了。老爷,老夫人,沈公子来与您们拜年了。”

正堂屋内只看到老夫人正坐在罗圈椅,手里拿着个绣棚纠结,闻言,她抬头望了过来,见到姜映梨,便笑了开来。

“原来是你们来了。可怜见的,外头风雪那么大,你们紧赶慢赶来作甚?来,快坐下。管家,端些热茶点心来,再拢两个火盆子来,叫孩子们暖暖身子。”

管家应了声,快步下去了。

姜映梨跟上官夫人是有过几面之缘的,她素来不是认生的人,当即上前说了两句吉祥话。

“上官师娘,我们来给您拜年了,祝您新年福寿康宁,吉星高照,事事顺遂。”

沈隽意也随着一道见礼:“海屋添筹,松桥延年。”

“好好好。”上官夫人眉眼弯弯。

姜映梨:“我们给您和上官老师带了些特产,希望你们能够喜欢。对了,怎么不见老师的踪影……”

蓦地就听到旁边隔开的梅竹鹤延屏风后传出一声轻咳:“咳咳,你这小小年纪的,耳朵也恁不灵光些!还有,我可不是你的老师,莫要浑叫。哼!”

屏风被人从里往外折起,露出了侧室榻上的情景。

上官鸿正端坐榻上,持着黑子凝视着棋盘,头也不曾抬。

而动手的是赵山长,他面容严肃,见到两人点了点头。

“大过年的,你才是混说些什么话。”上官夫人说道,“他嫌外头吹进来的风凉,又嫌关门屋里暗,就硬是要隔个屏风,却又哪里隔得住寒。他啊,就是被限制了吃食,心里窝着火呢,如今寻了个由头罢了!你们甭理他!”

“你们是没听见,他方才骂阿渊的话,也就阿渊脾气好,还愿意与你这个臭棋篓子下棋。”

上官鸿不乐意了,当即坐起,理直气壮道,“明明是他非闹着要与我下棋,我身为老师陪他下几盘,他竟拿对付外头人的招数对付我!心脏得很!大过年都不叫我安生一回!”

赵山长:“……”

“是学生的不是。”

实在是上官鸿的棋艺太差劲,他就是让棋都不能赢。

再让下去,他只能自捆双手了。

但偏生上官鸿棋瘾还大,非要赢几盘不可。

如今看到沈隽意,赵山长还松了口气,他忙不迭道,“师弟来得正好。我正想起身松快一二,劳烦你与老师继续对弈完这局。”

沈隽意怔愣,颔首上前。

上官鸿:“阿隽,你坐,轮到你下了。哼,你师兄走了才好,他下个棋都得想个老半天,亏得还是个山长,年纪轻轻的,脑子比我这个老人家都转得慢。你持白子,下吧!”

沈隽意望着棋局,“……”

他仿佛明白了赵山长刚才为何一副解脱了的表情。

实在是棋局已定。

白子已赢。

但看上官鸿脸上兴致勃勃的表情,他面无异色,持起白棋,随意落下。

赵山长看两人平静下棋,暗暗抹了把冷汗。

太好了,不用他作陪了!

跟老师下棋,赢了得挨骂,输了还得挨骂!

真真是如何都不得讨好!

此时,恰好管家端上了茶水,一一给众人奉上。

姜映梨喝了一口,唇齿留香,眼眸不由一亮,“真香,是太湖毛尖。”

“你尝出来了?”上官夫人笑道,指了指赵山长,“是阿渊送来的年礼,知道老头子爱喝,每年必送一回。”

“老师能喜欢便好。”赵山长不以为然,他啜饮了一口,看向姜映梨,“上回的谢礼,你可有收到?”

说到这个,姜映梨也想起一茬,她突然埋下身体,在小背篓里一通翻找,“对了,本来是想去拜访您的,没想到竟然在这遇到您。刚刚好,这是给您的回礼。”

“回礼?”赵山长一怔。

“是啊。不晓得您喜不喜欢,但之前看您总摸着胃,料想着您应当是脾胃不佳,恰好我找胡大夫配了一副药,是强肾健体的,对胃也有一定的好处。”姜映梨笑眯眯道,“其实也算不得是药,算是保健品。”

“保健品?”

“还有,其他礼物便罢了。这份地契,实在是太贵重了,我与沈隽意都商量了一番,想着还是得退回给您。”姜映梨把地契递过去。

赵山长:“……这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拿回来的道理。”

“上回若非你帮忙,学院伤亡兴许会更加惨重。更何况,小师弟的腿伤更是严重了,如今又在外租住,故而比起我,你们会更需要它的。”

侍从送礼后回报,他自是也知道了沈家的窘境。

既已是同窗,赵山长自是愿意搭把手帮忙。

再来,他这也算不得帮衬,只能算是谢礼。

此时,就听上官鸿哼哼唧唧道,“收下吧!他可不缺这些玩意儿,我上官鸿的弟子也断然不能过得这般窘迫。你们若是不喜欢那地段,就从我们的私产里挑一座宅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