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1 / 1)

闻言,宁老太太瞥了眼沈隽意。

姜映梨殷切地搬来笔墨纸砚。

不用去求旁人得地图,自是最好。

沈隽意画工了得,寥寥数笔勾勒轮廓,再标注出城池和驰道,描绘出详细地地形,比起宁老太太的简略图,显得很是尽详。

宁老太太:“你爹那地图能这般详尽?”

要知道这般详细的图,只有军中斥候能根据实地勘察去画,因为只有打仗才需要详知地形,方能因地制宜,制定战略方针。

一般便是跑商跑镖都是简略的地图即可。

当然,越是详细也越是好,能知道何处有溪流补给,何处有山坡树林需得防范山匪埋伏劫掠。

沈隽意淡淡道:“是。有些则是根据同窗来往路上所见得知的。”

宁老太太哼哼,“你倒是自信。”

最后姜映梨得到了一副完整的地图。

她很是满意,随手将李子塞给他,“多谢沈秀才,补补。”

沈隽意本来正望着地图发呆,见此,不由无语。

晚间,沈隽意沐浴后,刚把头发绞干,门口就传来敲门声,他略微挑了挑眉。

“进。”

随着门被推开,他微微转眸,略感好笑地回头:“你何时这般讲礼……”

对上来人的视线,他的话语骤然一顿,然后迅速合拢了微微敞开的衣襟,没有泄露出半分白皙肌肤。

谢婉韵觑见他头发披散,俊美雅致的懒散模样,脸颊蓦地飞上两抹红晕,她羞赧地垂头。

“阿隽哥哥,小榆她们做好了

艾饼,我给你送了来。”

其实这艾饼是分给她的份儿,但她听说沈隽意回来,就连忙将自己的这份送了过来。

主要也是想在他跟前刷个脸。

沈隽意:“多谢。谢姑娘为何在此?”

谢婉韵低声道:“我如今为了报恩,卖身给了沈家,今后……”

沈隽意打断了她的话,“我是问你,为何会进来?”

谢婉韵一愣,显然没料到沈隽意会问出这样的话,愕然地抬头望来,竟是半天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我……”

沈隽意并没有在此刻跟她叙旧的意思,而是指了指门口,语气淡漠道:“时候不早了,谢姑娘快些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谢婉韵打了满腹的腹稿,还不曾发挥十分之一就被打发了出去。

她望着紧闭的门扉,蹙了蹙眉头,低头望了望手里的盘子,心底略浮起些难过。

蓦地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她骇得一跳,回头就看到姜映梨不解地歪头望她。

“你怎么在这?今天的账目理清楚了?还不抓紧时间歇息吗?明天可得盘点出大账,那些药农也得安置。”

闻言,谢婉韵那点难过瞬间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力的疲惫感。

甚至连脸上都染上了疲倦,“……是。”

她感觉现在每天睁眼闭眼全都是账目,就是睡着梦境里都是一群数字怪追着她跑。

“你最近的账目做得漂亮清晰多了,再接再厉,接下来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呐!我看好

你。”

姜映梨鼓励道。

“艾饼多吃点,要是喜欢,我这盘也给你,多补补。”

谢婉韵虚弱地勉强笑了笑,眼底下的青黑愈发明显了,“多谢。不用了,我先回房了。”

这回,她连沈隽意是谁都想不起了,想到明天庞大的工作量,就连背影都透露出一股社畜的怨念。

姜映梨本来还想再鼓舞几句,砸吧了下嘴,她推了推门。

没推开。

“沈隽意,开门!”

门咯吱一声开了。

沈隽意睨了她一眼,觑见她手里端着的碟子,接过,搁在桌上。

“你不吃点吗?晚上你都没吃东西,这可是今天新摘的艾草所做,香得很呢!宁姨都吃了三个。”

沈隽意摇头,坐回桌前梳头发。

“怎么了?”

姜映梨感觉他情绪不对劲,凑过来问,“要不要我帮你擦头发?”

“干了。”沈隽意拒绝。

姜映梨眼眸转了转,“那我给你挽发。”

她有阵子没见过沈隽意,自是难得稀罕稀罕漂亮的男朋友,说着还真就夺过沈隽意手里的梳子,给他梳起头发。

沈隽意的发丝顺滑而柔软,仿似一匹华亮的黑色绸缎,软软滑滑的,甚至好摸。

此时擦得干干的,表面已经开始干了,偶尔有两三根翘起的小发丝,姜映梨仔细地压平。

姜映梨慢慢地梳下来,指尖触碰到柔软的发丝,心似乎也在这一刻变得沉静。

她突然间就有些明白,为何每每看书都喜欢写男主爱给女主梳头发了。

概是因为这种举动,能令人感到平静和亲密。

不过,现在有个重要的问题是——她还真不会梳男子的发髻,除了高马尾。

可现在她想给沈隽意一个惊喜,这发髻就非挽不可……

沈隽意感觉到头皮间的拉扯感,本来心底是有些别扭的,可看她忙碌的模样,又不禁翘了翘唇角。

其实,他总是觉得,自己跟姜映梨的位置似乎总是颠倒的。

虽然是他先开始踏出那一步的,但姜映梨却在关系转变后的适应后,更得心应手。

不过,也挺不赖的……嗯,如果她的力气能更小一点就好了!

头皮间的拉扯从开始的轻微到后面的持续加重,沈隽意只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扯起来了。

他忍了忍,没忍住:“……阿梨,你这是在干什么?”

“挽发。”姜映梨抓住一把头发,努力想穿过另一边,却不得其发,咬住玉簪,她正想再努力一把。

沈隽意闭了闭眼,反手握住她的手,“我自己来吧。”

不然,他怕这头皮都要被扯下来了。

姜映梨挥手:“不用,我可以。”

她继续努力。

“让我来。”

“你要信我。”

沈隽意:“……算我求你,不然我怕会秃。”

姜映梨看着手上扯着的一把落发,有些心虚地收回手,“……行吧。我来簪。”

在她手里极为不听话的头发,在沈隽意手里以一种很奇特的方式被稳住,然后姜映梨将簪子别上,就是松松懒懒的发髻。

姜映

梨觑了眼青丝间的若隐若现的碧绿青主发簪,满意地颔首。

“不错。”

沈隽意摸到那抹冰凉,微微挑眉,“这是……”

“别弄乱了头发。是给你的庆祝礼物。”

这簪子姜映梨买了太久太久,一直压在箱底,今日倒是刚刚好的时机。

沈隽意动作一顿,没再坚持地想看一看,而是取出帕子给姜映梨擦手,然后示意她吃饼。

“我吃了半个,够了,余下是给你的。”

“我不饿。”

沈隽意素来只吃八分饱,并不擅口腹之欲。

盘子里其实也放了三个饼子,闻言,她探头看了眼,叹了口气,“早知道,刚才在门口就该留给谢婉韵了,艾叶活血助眠,也好让她多休息休息。”

听到谢婉韵的名字,沈隽意望来,“你缘何就将她留在家中?”

“好用啊!”一说到这个,姜映梨就眼眸一亮,开始细数谢婉韵的用处:“你是不知道,她在账目方面简直是天赋异禀。”

“关于复式记账法,我与狗蛋和村长爷爷都讲过,他们都一知半解,还是用的是单式记账法,甚是麻烦。”

“要么是两项并用,反而增加了盘账难度。”

“但谢婉韵不同,我一说她立刻就会用了,活灵活用。现在账目清清楚楚的很,而且她还能根据日月年来单独立账,虽麻烦了些,却能一目了然。”

“照我说,她就是财会人才啊!先前只留着宅斗,浪费了天赋。以后还能再开发开发她

的潜能……”

说着,她就发现沈隽意以一种很奇异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作甚?”

“没。”沈隽意收回视线。

他只是想起先前回柳城,姜映梨还拿这事笑话过他的风流命格!

姜映梨:“……谢婉韵刚才是来找你的吧?”

沈隽意见她上道,颇为欣慰地颔首。

“你可不许把我的人才拐跑。”姜映梨义正言辞,“她这样的就合该在合适的岗位发光发热。”

“她来给我送饼。”沈隽意认真道。

“她还是挺贴心的。”

沈隽意:“……”

“你就没别的想说的吗?”

他还以为姜映梨又会讥讽两句。

“说什么?”姜映梨打了个哈欠,扭头看他,明白过来意思,摆了摆手:“苍蝇不叮无缝蛋。”

“谢婉韵这人与其说是爱慕你,不如说是爱慕你身上那份属于读书人的荣光。”

“再说,你若是真喜欢她,难道还能轮到我?或者说,真想来一段首尾,我还能防得住?”

“就是今日防住了谢婉韵,明日还会有赵婉韵,柳婉韵。”

“想那么多干什么?赶紧睡吧!你明日不是要去面见上官老师吗?”

说着,她就已经去铺床了。

她的床铺让给了李雨溪和谢婉韵两人,现在沈隽意回来,只能两个人挤一挤。

好在,都已经习惯了。

沈隽意又是克制之人,倒也没什么擦枪走火的情况出现。

沈隽意闻言,若有所思,从见到莫敛舟时心间压着的郁气,霎时也烟消云

散了。

是了,要是真的还有什么,哪里还能耽搁到现在。

旧情复燃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抬手摸了摸发间冰凉的玉簪,微微一笑,起身帮着一起铺床。

……

……

翌日一早,沈隽意就去拜会上官鸿了。

结果上官鸿早已知道,见到他来,也没放下手里的棋子,只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坐。”

沈隽意拱手作揖,顺势坐下。

“我让你莫要争强好胜,你倒是好,险些又拿了个小三元。如今去了泉州,可知道形势了?”

“是学生的过错。”

“不过,你那被替换的试卷,主谋……”上官鸿砸吧了下嘴,“倒是个厉害的。我听说后头不但下狱了两个,还死了几个。”

“你得罪了何人?”

沈隽意摇头,“学生不知。往日里接触的都是同窗居多,但我自问与他们算是和平共处……”

“云麓书院的学子还惹不起这般大的乱子。能撼动科考,可不是一人之力能成的!”上官鸿淡淡道,“这兴许是有人借此来挑衅科考制度。”

“现在结果不是显而易见吗?”说到这,他讥讽地翘起唇角。

沈隽意沉默:“是我想就此揭过。”

“我知你心善。但今日不管你想不想,这事儿最终会被遮掩下去。结果不过是,你自愿还是非自愿,要命还是不要命。”

上官鸿觑向弟子,“好在,你还是挺机灵的。不然,我这就得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沈隽意:“……”

“北

境的事一出,且看着,到时候恐怕连西南边境和江淮东境都会有异动。才不过一百五十年啊……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上官鸿忍不住感慨。

大晋建国不过一百五十二年,历经七代帝王,元帝推翻世家统治,推科举,南驱百越,北逐西虏,开创盛世,也不过是短短百年有余。

“这回,你也是受我拖累,他们应当知你是我之弟子,这才会有此试探。”

上官鸿出身大族,不但是帝师,还是儒家和科举制的推行人,声名远扬,他其他几个弟子都已是位高权重,难得有这么一个寒门愣头青。

他们拿沈隽意做筏子,不仅仅是试探上官鸿,更是试探帝王心。

沈隽意摇了摇头,迟疑道:“应该不只是因为您……我总觉得是冲着我一人来的。”

“哦?”

沈隽意想了想,到底没再多说。

不知道为何,结合前头云麓书院学子拉肚子的事,他总觉得此事跟凌降曜逃不了干系。

可是,为何凌降曜要对他这般咄咄相逼?

这根本寻不到理由的敌视。

而且,平阳公府虽名声显赫,但参和科考作弊,一旦查明,就是平阳公府也要受雷霆之怒。

仅仅为了对付他,是否太过……奢侈!

再来,凌降曜看着也不像是那么没脑子的人吧!

这其中的缘由,他没想出来,自然就不好说出来。

而这边,姜映梨碰上了找上门来的平阳公夫人。

尊贵而美丽的夫人,居高临下

地打量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