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王被打入寒渊后,涂山世玉顺理成章地成了青丘女君。
这则消息一出,修仙界随之惊诧。
青丘王族嫡系只有涂山世玉这一位血脉,涂山世玉继位确实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众所周知,现如今青丘王老当益壮,身子骨相当硬朗,哪怕再执政千年也不是问题,谁都没想到青丘王会以这种局面潦草收场,着实出乎意料。
若是在数千年前,这事在妖国根本引不起风波,毕竟自古以来,妖国都是强者为尊,谁强谁当老大,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是通过这几千年来的发展,妖国学习人族文化、礼仪等等,甚至衍生出自己的文明,行为习俗也跟古时大不相同,对礼义廉耻、人伦纲常都有了新的认知,倒是引起了不少舆论。
好在江湖月报为了抢占头条,第一时间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刊登,又将武官城的事情重新搬了出来,大肆描写,令世人更加痛恨胡不俗之流,对涂山世玉的支持更是加大。
那些舆论很快就被压了下去,民心开始反转,觉得青丘王德不配位,更觉得涂山世玉乃天选女君。
毕竟,世人见多了玩弄权术者,难得碰到大义灭亲的帝姬,自然会偏向一些。
除此之外,江湖阁此番还特地称赞了大司主,费了颇多笔墨,描述大司主的伟岸形象,将大司主塑造成在青丘替天行道的女神,顺便还夸赞了句陆斩,但不多。
“……”
陆斩看着江湖月报篇幅,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就算江湖阁不敢得罪大司主,想拍大司主的马屁,也不至于用词如此华丽吧……
什么渊清玉絜、含霜履雪、芒寒色正、端庄贤淑、优雅持重都用上了,这能是描写大司主的词儿吗……
这几句描写,直接彰显了江湖阁的笔力,结果到了他这里,就用了简单五个字:陆大人亦是。
陆斩眨了眨眼,觉得江湖阁十分虚伪,便听到前方绣楼里传来笑声:
“本宫就知道,这天下最理解本宫的人,还是江湖阁的凤翔。这老凤翔做事就是妥当,将本宫的优点全都展露出来了,陆斩,你说是不是?”
说话间,女上司已经翩然而至,轻飘飘地落在面前。
今日要去参加涂山世玉的女君冠礼,女上司打扮得颇为隆重,一袭紫色的风袍端庄优雅,柔软的布料勾勒出高挑丰腴的饱满身段儿,丰盈胸襟彰显着骇人压迫,纤细腰肢盈盈一握,乌黑长发高盘,仅用一顶小凤冠搭配,虽然装饰简单,却不输威武霸气。
陆斩望着江湖月报半晌,才点了点头:“确实!”
大司主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道:“走吧,时辰差不多了。”
……
……
女君冠礼类似人族登基大典,虽然没有那么隆重,却也是非常重要,大周作为友邻,肯定要送上贺礼。只不过现如今陆斩跟大司主都在,倒也不用汴京那边麻烦,两人准备了礼品,直接过去就行。
女君冠礼地点在圣山之巅的圣殿内,圣殿乃是青丘圣地,非重要之事不开。
陆斩跟大司主赶到的时候,圣殿内已经坐满了人,青丘朝臣跟各方势力早已到达,各有自己的位置。
大司主代表大周来观礼,名正言顺地坐在了圣殿最上座,陆斩作为女上司的心腹,自然就在旁边坐下。
陆斩坐定后,神识朝着周围扫了扫,发现圣殿内约莫百人,而圣山脚下却足足上万人,可见非常看重此事。
在人群里,陆斩看到了凌皎月,凌皎月白衣胜雪,正跟师门的人坐在一起,察觉到陆斩的视线,她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冷漠地偏过脑袋,模样十分高冷,眼神有几分怨气,看意思还在记恨那半个月的折腾。
倒是柳惠阳热情地朝着陆斩打招呼:
“哎呀呀,陆兄,当初南疆一别,真真是许久未见,今日再看,陆兄真是风华依旧啊!”
柳惠阳前来青丘,本就是为了调查武官城的事情,现如今武官城的事情真相大白,又赶上了青丘帝姬的女君冠礼,柳惠阳作为云水宗掌教弟子,自然要前来祝贺。
陆斩并不讨厌柳惠阳,笑了笑:“柳兄,别来无恙啊。”
柳惠阳虽然以前嫉妒过陆斩,但他极其爱惜羽毛,不会因为那些事情跟陆斩不对付,热情道:
“陆兄真是春风得意啊,先跟秀音坊仙子光明正大地见了长辈,又跟楚小姐情投意合,还跟女君比翼双飞,近日又诛杀了蛊神,真是风头无两啊!”
陆斩眼角抽抽,觉得柳惠阳哪壶不开提哪壶,急忙看向凌皎月,后者冷冷哼了一声,就移开了视线,显然是心里不太舒服。
“……”
陆斩拍了拍柳惠阳肩膀,道:“还行还行,不像柳兄,这么久没见,还是跟以前一样,还没突破啊?我以为柳兄早就突破到造化境了呢。”
柳惠阳本想跟陆斩聊聊,结果听到这话,俊俏的脸抽了抽,觉得陆斩此人实在不会聊天,顿时没了太多兴致,道:
“咳咳……时辰快到了,女君应该要来了,我先归位了。”
陆斩又看了眼凌皎月,凌皎月还是没说话,甚至又哼了一声。
女人心真是海底针啊……陆斩感慨一声,回到自己座位,就听到外面传来鼓声跟编钟之声,两道音色相加,颇为气势恢宏。
随着乐声响起,圣殿外面白鹤群飞,涂山世玉身着墨色华服,戴着象征女君地位的王冠,缓缓登上圣殿台阶,一步一步走进殿内。
待行至大殿王椅上,涂山世玉转过身来,望着前方阵势恢宏,群英荟萃一堂,胸中郁气长舒,喊道:
“感谢诸位来参加今日冠礼,世玉无才无德,资历浅薄,本没有资格坐上青丘女君的位子,可惜父王身体抱恙,实在无法打理政事,世玉不得不登上这个位子。请诸位放心,世玉既然坐上这个位子,自然不会辜负诸位期望,也不会辜负民众期待,还请诸位前辈跟世玉携手,共享盛世!”
涂山世玉面色冷静,对于坐上这個位子,她并没有觉得开心,有的只是沉重的责任感。
曾经还是帝姬时,她便事必躬亲,力求造福青丘。如今登上女君位子,她只能比以前做得更好,此番压力难以言说。
唯一的好处就是,她以后行事不必再受人掣肘,青丘许多政策积弊已久,她也能顺理成章的进行改革。
涂山世玉这番话并不华丽,可是众人望着身着女君服饰的少女,都从她身上看到了铮铮铁骨跟赤胆忠心。
现如今青丘王大势已去,肯定是没有东山再起的余地了,能撑起青丘的也只有涂山世玉,对于青丘官员来说,世玉肯在这时候接下这个担子,这就足够了。
待讲话结束后,修梧长老便手持一枚白色九尾狐狸印走来,高声道:
“授印!”
此印乃是青丘君王的象征,是昔年以九尾老祖法身为原形打造,是青丘狐族的血脉象征。
只要涂山世玉接过这块印,便意味着得到九尾老祖的认可,以后就是真真正正的青丘女君。
涂山世玉凝视着精致又充满神圣之气的大印,微微低头,双手平举去接。
“轰隆隆——”
可就在这时,天色却陡然大变,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忽然乌云盖顶、电闪雷鸣,粗壮雷霆如山岳劈下,似要将整座圣山劈开!
变故来得突然,涂山世玉接印动作尚未完成,便被惊雷打断。
众人下意识看向高空,只见天宇墨云翻滚,隐有红光闪烁,似有妖邪现世。
“怎么回事?!”
青丘官员为之一愣,妖族对雷霆有本能的敬畏,眼下看到天空忽然变色,大厅内不由议论纷纷。
“这雷早不打晚不打,偏偏在女君接印时候打,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奇怪……莫非是九尾老祖觉得帝姬担不得此重任?”
“青丘数千年都未有过女君,此举确实是头一遭,此雷霆或许是上苍示警?”
“难道女君继位这事,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
大厅内坐着的都是修者,对天象颇有研究,一眼就看出此乃不祥之兆。
现场当然有涂山世玉的拥簇者,但更多的是来走个过场的场面人,大家都是面子上客气,真正交情并不多,看到天生异象,甚至开始怀疑胡不俗跟青丘王一事的真假。
“……”
陆斩听着众人议论,虽然有些不悦,但也早就料到,在场的仙门跟大帮派,来此参加冠礼,只是给青丘王族面子,私下交情未必多么好,眼下看到这局面,肯定看热闹不嫌事大。
陆斩作为大周臣子,按理说不必在这时开口,但他现在不仅是大周臣子,更是世玉的道侣,稍作思索后,便举着酒杯起身,笑吟吟道:
“恭喜女君,女君德高望重,功勋卓著,登上王位乃上苍之意。如今天降雷鸣,可见是在为女君庆贺,依陆某人愚见,倒不如让击鼓手停下,再好的鼓声也比不过以天做锤,以地做鼓豪迈壮阔,女君意下如何?”
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让大殿安静下来。
陆斩虽然年轻,可他的实力在这摆着,根本无人敢轻视。
且在众人眼中,陆斩声名狼藉,他们若是跟陆斩对着干,陆斩就算表面不说什么,估摸着背地里也会套麻袋打他们。总归谁当青丘王,跟他们这些外人无关,倒也没必要跟陆斩对着干。
更何况,陆斩是大周的臣子,在青丘充其量就是个使臣,可现在他肯站出来为涂山世玉说话,这就是在宣告立场。
陆斩宣告立场不可怕,毕竟他代表不了大周,可旁边的大司主笑意盈盈,一副岿然不动的模样,这意义可就不同了。
在场的都是人精,看到这幕谁还敢出声?
饶是外面天雷滚滚,圣殿内的气氛也逐渐安静下来。
“……”
涂山世玉看向陆斩,会心一笑,她并不惧怕天象,只是天象来得太巧,心底难免有些打鼓,眼下听到陆斩这话,倒是坦然许多,笑着道:
“陆大人此言有理,本君便依陆大人所言!”
声音落地,圣殿外的鼓声渐停,天地间唯有雷声轰鸣,其威势着实惊人。
修梧长老松了口气,他作为青丘长老,自然察觉到了天象不对,可现在除了涂山世玉,青丘没人能坐这个位子,他并不想节外生枝,眼见事态平息,刚欲开口,就见一道黑影自殿外而来。
那黑影行色匆匆,还未进殿,便高声喊道:
“女君,方才天雷落地,击中了九层妖塔的旧址,现如今地脉被雷所击,形成深坑……”
听到这话,刚刚平息的气氛,再次有些躁动,若说天雷只响两声,这倒没什么,可现在已经开始轰了九层妖塔旧址,足以说明这确实不是好兆头。
就算外人不吱声,青丘官员也开始琢磨。
涂山世玉微微皱眉,心知今天不管发生什么,冠礼都不能中止,陆斩已经帮了她一回,她想登上王座,不能总依靠陆斩帮忙。
思至此,涂山世玉一把将大印拽入手中,而后朝着天外丢去,同时她飞身来到殿外,妖力跟大印相结合,天空中登时金光大作,一尊九尾法身自云层出现,将无尽天雷吞吃入腹。
涂山世玉以身食雷,浑身被雷霆笼罩,双瞳都变成了紫色,气势却丝毫不减,她居高临下,声音传彻整座圣山:
“冠礼已成,开宴!”
……
……
寒渊内。
寒渊位于青丘西南,曾经是一片汪洋,后来被九尾老祖炼化成寒渊,用以惩罚犯了错的族人。后来随着时代发展,此地便成了王族御用监牢,能被关在这里的人,皆非富即贵。
青丘王已经褪去华服,穿着一身灰色袍子,光秃秃的脑袋油光锃亮,乍一看不像是曾经的妖王,倒像是僧人。
他端坐在寒渊之中,耳朵微微耸动,将外界动静尽收耳中,笑容有几分嘲弄:
“不愧是本王的女儿,竟敢吞了天雷,只是你就算吞了天雷,在你冠礼的时候,青丘有此异象,你真以为能坐得稳这个位子吗?!”
青厌将军守在一旁,望着青丘王,忍不住问道:
“帝姬也是您的女儿,若帝姬今日冠礼出事,真的是您想看到的吗?帝姬为了青丘付出那么多,您为了胡不俗,竟然如此诅咒自己女儿?”
青丘王没有睁眼,只是冷冷笑道:“涂山世玉这个逆女,本身就不是王储之选,可她为了坐上这个位子,却不惜杀了自己亲兄长,她行不端,自然也坐不正,怎能是本王诅咒!”
青厌跟随涂山世玉多年,知道涂山世玉不易,摇头道:
“帝姬为了青丘付出颇多,您是她的父王,不该如此。”
青丘王似乎被这句话戳中了心事,猛地睁开眼睛,道:
“这天下哪有女子称王的道理?就算魏晋瑶如此神通广大,不也是扶持自己侄子上位?我正因为是世玉父王,才不忍看她犯错,你转告她,若是她愿意回头,尚为时不晚!”
青厌没说话,只是站在原地。今日是女君冠礼的大日子,他得守着寒渊,杜绝一切事故发生。
青丘王见青厌不说话,又笑了笑:
“涂山世玉,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她本身就是个错误!”
青丘王当初娶涂山氏的女儿,本就是权宜之计,按照他的打算,待父亲陨落后,他便可以顺理成章地让胡不俗认祖归宗,成为青丘王储。
当初涂山氏也是同意的,甚至言称愿意将胡不俗收为义子,可是青丘王没想到,涂山氏怀上涂山世玉后,为了自己女儿的地位,却反悔了,不肯让胡不俗认祖归宗,胡不俗明明是王储之选,最终却只能做个大祭司。
青丘王颇为不甘,避免涂山世玉得到母族扶持,便设法害死了涂山氏,随后就将涂山世玉丢进婆娑林,想将她养成一把刀。
这些年来,青丘王不问朝政,便是想历练胡不俗,想将大权逐渐交给胡不俗。
可没想到胡不俗没学会掌权,涂山世玉倒是野心勃勃,直接控制了青丘军权。若非如此,他今日也不会如此潦倒。
青丘王笑了笑,眼神狠厉:
“早知如此,本王就该让这个逆女死在万兽渊泽里面!”
青厌听着这些诛心话语,神色越来越冷漠,面前的青丘王让他觉得陌生:
“王上,这才是您的真实面目吗?”
以前的青丘王总是和蔼可亲的,甚至像是老顽童,不管对官员还是对世玉,都十分亲切。
青厌根本没想到,青丘王居然还有如此一面。
“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虚假/?若是世玉不杀自己兄长,本王自然愿意做个慈父!”青丘王冷笑出声:“可这个逆女,为了自己一己私欲,竟敢如此!青厌,我知道你对逆女忠心耿耿,可今日天生异象,你真以为是巧合吗?青丘要乱了!或者说……这个天下都要乱了!”
青厌觉得青丘王危言耸听,但却不敢忽视,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青丘王冷笑道:“什么意思?伱们将来就会知道,青丘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青厌皱起眉头,觉得青丘王不像撒谎,可不管他如何追问,青丘王都缄口不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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