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给大明读书人的一封信(上)(1 / 1)

徐妙云和杨宪谈及的问题,是国之根本,是国之存续的——教育问题!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而如何提高一个国家的科技水平。

靠的就是教育,普及教育,让越来越多的人能够接受教育,加大受教育群体基础,任何事情,有了基础土壤,才能开花。

这就是科教兴国。

可目前摆在大明面前有一个重大的问题,那就是即便如今杨宪编纂出了汉字拼音等一系列基础教育的教材,可到了具体执行这一步,仍旧需要有人去教,去传授知识。

教师的缺失,是最为根本的问题。

或许在京城、扬州开办各式小学与职业学校,还能够找到了老师。

可放眼整个大明,就算是江南一些地区都捉襟见肘,更不用说是中部、西部,漠北、高丽、东瀛,师资是完全不够的。

在古代,开办私塾教学的先生数量本就希少,因为在杨宪准备开展教育改革、普及全民教育之前,知识是垄断的。

明朝时期,全国官员数量大约20万,还有大量的吏,以及试图通过科举考试出头的人。

一般认为,明朝的文盲率是百分之八十五到九十,也就是约十分之一的人识字,基本都是男人。

而且,这个识字群体主要是在城镇,乡下数量就很少。

比如,明朝很多看起来很不怎么样的太监,能够做到秉笔太监的职务?

而秉笔太监相当于皇帝的私人秘书,或者说办公室主任,地位是极高的。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太监基本都是最贫苦的农民担任,要不是真的吃不起饭了,谁愿意把自家孩子送到宫里当太监,这里面识字的人太少了。太监如果识字,就是非常稀罕的事情,很容易高升了。

事实上,在历朝历代中,明代的识字率已经算高了,百分之十五也不少了。明代出现了小说的大爆发,民间还有大量的藏书,都是因为识字的人较多。

比如再往前的元朝就惨了。

蒙古人虽有自己的文字,但大部分人根本不识字,也不想识字。

在元一朝,科举考试也一度被废除,甚至有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工六农、七匠八娼、九儒十乞的说法。

在元朝很长一段时间,读书人地位极低,被认为是毫无用处的人。在马背上厮杀的蒙古人看来,只靠吟诗作对就能成为国家精英,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读书人的地位都一度排到娼妇后面,就可见一斑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元代民间识字的人就很少了。

朱元璋生于元朝末年,他就不识字。直到朱元璋做了和尚,需要看懂经书,这才开始学习认一些最基本的字。真正学习文化,还得等到他加入义军,成立自己的小班子后。

当时朱元璋加入红巾军后,之所以郭子兴看中朱元璋,除了老朱长相魁梧异于常人外,还有就是觉得这个年轻人聪明绝伦且上进。在别的士兵只顾吃喝玩乐捞钱的时候,朱元璋却向军中的秀才们学习知识,文化水平越来越高。

隋唐之前的话,识字率同样低得吓人。

因为在隋唐之前,知识是完全垄断在那些世家大族手中。

与此时的高丽的情况很相似。

这些世家大族手中掌握了世上最优秀的教育资源,拥有浩如烟海的藏书典籍,这一切,他们只会拿在手中,即便是自己不看,也绝不会公诸于世给别人看。

更不用说传播、教导了。

因为知识,就是他们作为贵族阶级维持自己阶级利益最有力的工具,之前高丽那帮子家伙就连这点也是学的我们,而且落后时代版本。

如果普通百姓都学会文字,有了文化,那么他们身为贵族阶级又有什么优势呢。

为什么这个时期,世家大族能够经久不衰,横跨数百年屹立不倒。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只有有文化的人才能当官,而知识文化就掌握在这些世家大族手中,再加上九品中正制,这才会导致这个情形。

在那个有志难申,万事难成的时代,俗世洪流能够站得住脚,已经是千辛万苦,想要出人头地,那是比登天还要难。

隋唐的科举制,确实是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普通百姓起码有了一条能够上升的通道。

不少底层人通过科举不仅改了自己的人生,也在各自时代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要知道日后有着大明第一首辅之称的张居正,其出身更是军户,也就是贱籍,就是往前考其三代,也没有一个可以说得上有地位的人。

科举之后,虽然情况要好太多。

可要是当对象是全体百姓的话,绝大多数想要读书的人,还是苦于无书可读。

如今大明经济在杨宪的努力下,已经往上跳了几个台阶不止,如果没有之前打下坚实的经济基础,这次教育改革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普通人家的孩子,要忙着放牛忙农活都来不及,又哪里会有金钱、有时间、有精力去念书。

可以说,杨宪来到大明后所做的一切,早已按部就班,为这个国家,为这个时代安排好了最好的路。

可即便如此,徐妙云提出的这个问题,解决起来仍旧不容易。

徐妙云开口道:“学生太多,老师和学校太少。”

“一切交给我吧。”杨宪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笑容。“你到时候等着看就行了。”

杨宪与徐妙云说话间,一道人影从外头走了进来。

“东家.徐小姐也在。”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坤。

刘坤恭敬地朝着徐妙云行了一个大礼,然后起身向杨宪汇报道:“东家,你吩咐的学校已经盖好竣工了,我已经验收过了,没有问题。东家什么时候有空,可以亲自去看一下。”

“你办事我放心。”杨宪轻笑道。

当年第一次见刘坤时,他还只是一个为了家里弟弟妹妹能有饭吃,跑出来到工地上做工的青涩少年。那个拉着大棚蔬菜肚子上京,回来时还会把王月悯给他的糕点小费上交的可爱男生。

一晃数年过去,他已经是成长为能够独立完成湖广两地救灾行动的指挥官,期间包括与灾民直接接触,代表明记与官府方面沟通对接,一系列事情办下来都是滴水不够。

“学校?什么学校?”徐妙云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开口问道。

扬州已经有了培养高端人才的扬州大学,以及普及教育的扬州小学,还要建什么学校?

“扬州师范大学。”杨宪开口笑道。

这就是他用来解决徐妙云那个问题的办法。

不仅是扬州,下一步在京城也会跟着建一所金陵师范大学。

“师范大学?”

“就是用来培养老师的学校,如今咱们大明不是缺老师吗,那就培养一批老师出来。”杨宪开口笑道。

<div class="contentadv"> “真有这么容易吗?”徐妙云还是有些不放心。

要知道这可不是去市场买菜,有钱就行。

这可是培养老师。

“你回去安心等消息就是了,过两天你就会看到了,我办事有不靠谱过吗。”杨宪开口笑道。

徐妙云内心安定了下来,站在她眼前的这个男人永远那么自信,永远那么光芒万丈。

就像天上的太阳一样。

这世上任何男人站在他面前,都会失去光芒与颜色。

徐妙云并没有说,这些日子有不少勋贵找上了徐达,为他们的儿子上门求婚。

毕竟徐妙云如今的年纪,早就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了。

甚至已经过了。

可徐妙云始终没有松口,为了躲避,甚至从徐府直接搬了出来,日常生活工作全都放在了大明女子学校那里。

这一切的一切,徐妙云都没有和杨宪说。

因为她想不到自己有什么理由,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与杨宪说这件事。

回过神来。

徐妙云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一张温暖和煦的笑脸。

一如当年,她拉着对方,从扬州一路赶回京城救治徐达时一样。

“那妙云就在京城,恭候先生的好消息。”徐妙云微微一笑,施身行礼,然后转身离去。

对于徐妙云的担忧杨宪当然知道。

因为对于读书人来说,所有人最终的目标都是当官。

当然了如今多了一个选择,那就是政务员。

全天下就没有几个读书人是自愿当教书先生的,你看那些私塾先生的年纪就可以看出。

全都是上了年纪,仕途无望的。

身上最多也就有个秀才身份,最后为了糊口而选择在家乡开办私塾收学生。

可杨宪知道,即便是如今多了政务员这条路。

还是有一部分读书人消化不了。

尤其是在经济条件富裕地区。

于是杨宪准备给天下的读书人写一份信。

他要告诉这些读书人,不能仅仅为了做官而去读书,定义一个读书人人生是否成功的标准,也不仅仅只是这个。

杨宪这份写给天下读书人的信,刊登在了大明日报与江南日报上。

信的第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我叫杨宪,还算有些名声,无论好的还是坏的,想来你们应该都认识我。”

“我有很多头衔,扬州知府、大明第一个封狼居胥的读书人、发明家、企业家、慈善家、儒学改革者、新学创始人”

“请大家都忽略掉这些身份,因为在今天,这封信,是身为教育家、扬州大学的校长杨宪和你们的对话。”

“我写这封信给你,假定你是一个有志的青年,如果你真正不小看自己,你一定会明白我向你作这封信里的劝告,不是小看了你。天地君亲师,这句话你们一定不陌生,每个人嘴上都念着尊师重道,而且你们都是从孩童蒙学一路走过来的,我相信你们也一定明白,教育的重要性。

我现在可以明确告诉你们,教育不仅重要,而且教育是一个国家的根本。”

“可是到你们准备职业或是选择职业时,你们又总觉得教书先生,是穷途末路。你有别的事可干,就干别的事,没有别事可干时,只得当教书先生。你以为这是不得已,你叫苦,你甚至引以为耻。甚至还讲出,家有三斗粮,不当孩子王,这样的话来。”

“朋友,你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是不是一个矛盾?”

“这矛盾后面是不是藏有虚伪的心理和不彻底的思想?你认为应该做的重要的事而自己不肯去做,希望旁人去做,因为你嫌做这事清苦。这是逃避责任,是自私,是贪图世俗人所谓荣华富贵,是看到危险而不出力救济,只苟偷一日之安。世间事大半误于你这种人和你们存在的这种心理。

你问一问良心,我这一番话是否冤枉了你?”

温州府,永嘉县。

一处衙门,书吏员王玮看着手中的大明日报内容,心神俱震。

因为王玮当时就是一个教书先生。

趁着胥吏改革的东风,如愿考上了政务员,如今在县衙工作,平常负责衙署文书处理。

他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触动,那是因为杨宪这封写给天下读书人的信上的内容,像一把手术刀般精准看破了他的内心。

当时的王玮不正是因为科举改革后,仕途无望。

一个30岁,上了岁数的老秀才为了糊口只能回乡下教书吗,当时他但凡还有其他一条路走,都不会做此选择。

因此当后来胥吏改革的公告一出来,他第一时间便是报名参加了政务员考试。

并且最后成功考上了政务员。

王玮仍然记得当时拿着政务员录取通知书回到自己的私塾后,看着那一个个孩子和他们做了最后的告别。

那些孩子一开始还以为,只是与往常一般的放学告别。

王玮直到现在仍旧还记得,当孩子们知道今日告别之后,这一声再见喊出,他们眼前的这个男人就不再是他们的先生时,他们那脸上的表情。

甚至,他们以后是否还会有其他先生授课,也不一定。

因为教书先生本就稀缺。

你问一问良心,我这一番话是否冤枉了你?

没有冤枉我。

王玮在内心轻声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