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莱因哈特如此问她,上次是胥夫特特意来拜见他,第一次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
当时她用自己不是专业人员给搪塞了过去。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便没有继续追问。她本以为这个问题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他还会再问自己。
她不能违心地说会成功,因为说句自大的话,这世上能打败杨威利的人只有他自己。明显坎普没有这个实力做到。
但她也绝不能直接说出不会成功的话,虽然很大程度上,公爵阁下并不会因为她说不会成功便改变主意,取消计划。但是她却不允许有任何一点变故的出现。
现在特留尼西特那帮生怕手中的权利被夺走的政客大概已经组成了预备审问提督的所谓审查会。只等提督回到海尼森便付诸行动。
若是没有帝国来袭,伊谢尔伦陷入危机,那帮人不会轻易放过提督的。也不会意识到提督对于伊谢尔伦,甚至整个同盟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经过此次突袭事件,他们想必再也不敢轻易就对提督下手了。
所以她不能让事情出现哪怕一点变故。
各种思绪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希尔冷静道:“阁下您的本意也并不是想凭借着这次计划就能一举成功拿下同盟。充其量只能算作一次试探。所以成不成功又有什么重要的呢?我倒是觉得还在问这件事的您的态度有些奇怪。”
“奇怪吗?”莱因哈特喃喃自语道。
应该是奇怪的。
距离他的生日已经过去了十几天,可是迄今为止却没有得到姐姐的一点问询哪怕是只言片语。记得以前每年到他生日的时候,只要他人在奥丁,姐姐总会打电话对他送上祝福,还会做他喜欢吃的巴旦杏蛋糕派人给他送来。甚至会竭尽全力出宫来与他见面。从来没有一次忽略或是忘记。
他满心期待着这次姐姐会同以往一样,即使不会亲自来看他,也会通过联络器对他说恭喜。到时他会真诚地和姐姐道歉,然后姐姐会笑着原谅他,他们会就此和好,变得和以前一样。
想到这里莱因哈特自嘲地笑笑,怎么可能还会和以前一样呢。当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就不可能了。毕竟是他错了。
也因此,他越发不能容忍希尔模棱两可,似乎在顾忌着什么的样子。
他无法想象当心脏仅剩的一点温度被剥离之后,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所以趁这个机会,下意识也好,试探也罢,他便问了她上次没有从她那里得到答案的问题。结果说不上是好还是坏,她还是世上最了解他的那个人。却对他并非全然的信任。
这个认知让他有一点烦躁,也促使着他说道:“奇怪的难道不是你吗?你明明是不认可的,却一直对此保持沉默,你在顾忌着什么?”
希尔一惊,没想到她的心思就这样轻易被看穿了。这让她一点准备都没有。慌乱中想要驳斥,可是嘴张了几次,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反而是莱因哈特先开了口,“话虽如此,你说的也正是我所想的,本来就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成功或是失败都不会是终结,而是起点。计划会照常进行的。但是你算了,关于这件事的讨论到此为止。我们回去吧。”
说完,原地解散了众人。
希尔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会被发现,该怎么处理等等诸如此类的。对于上前来打招呼的舒坦梅兹和梅克林格匆匆说了两句就离开了。
留下一地众人对他们美丽的主君以及同样貌美的秘书官小姐之间的事情种种的好奇和愈发丰富的谈资。
第二天莱因哈特突发奇想要去秃鹰之城要塞去看一看。得益于下面的人高效率的办事速
度,出行准备当天就准备就绪。
于是莱因哈特也没有多等,带着希尔,在首席副官修特莱的陪同下乘上伯伦希尔,经过半天的航程到了秃鹰之城要塞。
坎普和缪拉率领一众士兵在宇宙港迎接。
下了伯伦希尔,莱因哈特首先对两位提督表达了关切,又对夹道的士兵挥手示意。便来到了要塞中心的大厅。
安森巴哈进行行刺,吉尔菲艾斯为了救他陷入沉眠的地方。
就在希尔准备等在外面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莱因哈特对她说道:“你跟我一起进来。”
希尔愣了一下便跟了上去。
里面还是那时的样子,没有经过任何的修缮,加农炮毁坏的围栏,还有在墙壁留下的焦黑的痕迹清晰可见。似是还在提醒着人们那天发生的一切。
不过地毯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莱因哈特却觉得再怎么清理,终究盖不住仍在不停渗血的伤口。
随意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莱因哈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希尔也过来坐。
“我以为你会想一个人静一静。”希尔坐下道。
莱因哈特似是而非地说道:“我认识最久的人只有你了。”
希尔不由得微扬了一下嘴角,“但是我很高兴,虽然在这个吉尔菲艾斯哥哥出事的地方,我不应该这么说。但是这的确是我此刻的心情。你没有彻底关闭你的心,至少它还允许我的靠近。你知道吗,我一直在害怕,害怕你紧紧关闭你的心,活在只有你一个人的世界里。那样就太让人觉得悲伤了。”
“希尔,嫁给我吧。”莱因哈特突然脱口而出道。
“嗯呃什么?”许是莱因哈特的声音有些小,亦或者沉浸在突然涌上的酸涩的心绪里没有听进耳中,希尔并未听清莱因哈特说什么。
莱因哈特定定地看了她半响,最后摇了摇头,“没什么。”
“将你的膝盖借我一会儿,我就不追究你隐瞒我什么了。”说完,不等希尔的回答,莱因哈特就斜倚在了希尔的膝盖上。”
希尔忍不住对这孩子气的举动吐槽道:“你这是□□裸的威胁。”
话虽如此说着,却并没避开,而是乖乖地在那里充当人体靠枕。
犹豫了一下,希尔还是为自己解释了几句,“我是有一些不能对你说的话,但是人人都会有一些深埋心底不能对外人道的秘密。纵使是父母子女兄弟姐妹也会有不方便开口的时候。但是你要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我身边的人都能够有一条可以看见的,充满光明的未来。”
莱因哈特忍不住就笑了,“听起来很伟大,也包括我在内吗?”
希尔实在没控制住表情,“不包括,谁让你嘲笑我的。”
莱因哈特忙为自己补救道:“我并非是在嘲笑你,而是真的在夸你。”
希尔一脸我相信你才怪。
莱因哈特抬手捏了捏希尔的脸颊,佯装抱怨道:“都是你脸上的表情太奇怪了,才逗得我发笑的。”
希尔口齿不清地说道:“你放开唔,不然,唔唔也涅你了。”
终于在希尔真的“以下犯上”之前,莱因哈特放开了希尔的脸,并目光灼灼地说道:“我会自己为自己挣一条看得见的,光明的未来。就从征服整个宇宙开始吧。”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样的莱因哈特,希尔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她一直觉得,书里,莱因哈特的死未必没有他自己不愿继续活下去的原因。其实在吉尔菲艾斯死去,姐姐远离他的那天,他就已经死了。活着的不过是一具为了履行对挚友,对姐姐曾经许下的承诺的,拥有一缕执念的躯壳。当这缕执念消失的时候,名叫莱因哈特的人也就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可是现在当他仍对未来保持着期待,吉尔菲艾斯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所以他就不会轻易地放弃自己是不是?
一想到这里,希尔就忍不住内心的翻涌,眼泪也毫无征兆地滑出了眼眶。
莱因哈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跳,上一秒还说的好好的,下一秒就哭了。
他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实在想不明白的莱因哈特只能皱着眉头道:“好好的你哭什么呀。”
希尔看他那个样子,仿佛正为什么国家大事苦恼一样,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莱因哈特实在应付不了这种又哭又笑的场景,胡乱地给希尔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板着脸道:“别哭了,看起来不仅奇怪还丑。”
反应中的冲他抗议的场景没有出现,反而被她抱住道:“莱因哈特哥哥,你一定要获得幸福啊。”
莱因哈特接住她,好半响才轻轻地回了一个“嗯”。
希尔高兴了许久,突然像反应过来什么一样道:“你说我丑的事,我记下了。”
莱因哈特愣了一下,随后发出了一串愉悦的笑声,“反正被你记住的事也不止这一次了,我等你来向我报仇。”
换来的是一个高冷的“哼”,当然了希尔自认为是高冷,听在莱因哈特耳中更像是小猫一样的撒娇声。
经年之后再回想起今天,只余嘴角的一声喟叹,那是既幸福而又满足的。
这边,梅克林格趁着假期拜访了维斯特帕列男爵府邸。
玛格妲蕾娜用上好的茶招待了他。经过这些年的纠葛,两人之间并未发展出恋人的关系,更像是人们口中所说的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两人的相处更有点老朋友相交的味道,像茶,闻着清淡,喝进嘴里却是岁月积淀的浓厚。
当然了,玛格妲蕾娜并未改变一直以来的态度,不高兴时,还是会直接轰人,或者满嘴不留情地讽刺他一番。
梅克林格偶尔会照单全收,偶尔也会将刻薄发挥到底成功地回击一次。
显然,今天他来的不是时候,女主人的脸拉的老长,看见他更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我最近心情不好,有话快说,没事就赶紧走。”
“呃”
不知道谁又惹到这位姑奶奶了。
突然梅克林格福灵心至,“你该不会是为了小姑娘的事心烦吧?我看见她出现在罗严克拉姆公爵身边,作为秘书官”